暮春的大王山雨雾缠绵,醉香楼后,曲河边的船厂却火光通明。
五十余名工匠赤裸上身,扛着碗口粗的樟木梁在泥泞中奔走,木梁摩擦地面发出“吱呀”巨响,惊飞了栖息在造船架上的夜鹭。胡秋明蹲在船台边,用墨斗在木板上弹出弧线,雨水顺着他鼻尖滴落,在图纸上晕开墨迹:“这水密舱的隔舱板必须用生漆反复涂刷七遍,若有半分渗漏……”
突然,鬼七扛着铁斧闯进场子,泥浆溅了胡秋明一裤腿。他铁塔似的身影往雨里一站,斧头剁进木墩子发出闷响:“陈风那龟孙子又在搞事!”话音未落,手中酒葫芦“哐当”砸在造船架上,酒液混着雨水淌进木屑堆里,“曲河下游出海口,水鬼郑通的人正在凿沉咱们雇来运木料的商船!”
工坊内锤凿声骤停,火把爆出的火星溅在鬼七赤裸的脊背上。胡秋明猛地撕下图纸一角,雨水在纸面上洇出歪扭的墨迹:“水鬼帮的人敢动我们的船?”
“动?”鬼七从腰后扯出斩骨刀,刀身在火把下映出青芒,“他们把商船舵绳全砍断了!老子派去押船的弟兄被绑在桅杆上,浑身浇满了桐油——陈风那厮还留了话,说要拿杨掌柜的人头祭奠他哥刀疤脸!”
雨势突然转急,豆大的雨点砸在造船架的竹棚上噼啪作响。鬼七一脚踹翻旁边的木桶,溅起的泥浆糊了胡秋明半张脸:“当时,就是陈风挑唆我去杀杨掌柜,害得老子差点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现在他又勾引水鬼郑通……”他突然一挥斩骨刀,斩在木料上,刀深深陷入木中,“这次若不把陈风的狗头插在船头当风向标,老子就把这船厂的木头全吞进肚子里!”
胡秋明抹了把脸上的泥浆,突然从工具箱里摸出个铜哨子含在口中。哨音划破雨幕时,远处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混着浪拍打礁石的闷响。“鬼七哥,你去叫公孙老丈把八牛弩的弩箭全装上倒刺,再让渔翁带弟兄们去曲河口布置战场。”他顿了顿,指尖在图纸上“曲河”二字处划出深痕,“告诉杨掌柜,陈风这条毒蛇既然敢出洞,就得做好被扒皮抽筋的准备。”
鬼七怒吼一声,铁斧砍断身边的系船绳,粗麻绳“啪”地甩在泥地里:“俺这就去!”他转身冲进雨幕,赤裸的双脚踩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混着泥点,在造船架的木板上留下串串血污般的脚印。胡秋明望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向图纸——不知何时,雨水已将“福船”二字晕染开,墨迹顺着纸张纹理漫延,恰似船头劈开海浪时翻涌的血色泡沫。
大王山脚下,雨水纷纷,屋檐口雨水顺着流入回字型排水槽,水槽口的水分股,一股直接倾注入水池,另一股冲击水池里的水车。水车发出“吱嘎”响切院子。
伙计萧鸿图边擦拭着桌子,边歪头看着爱妻秦香在柜台前跟杨易安学习算账。秦香脑瓜子比较灵活,杨掌柜教就会。他看着爱妻隆起的肚子,再看着爱妻“噼哩啪啪”拨弄算珠。心中激动万分:爱妻现在不但只会舞刀弄枪,还是个账房先生了。
萧鸿图正神游之际,门外面一阵急速脚步声响起。
“杨掌柜!大事不好了。”鬼七快步流星走进来。
鬼七撞开醉香楼大门时,雨帘如注般灌进厅内,他肩头的斩骨刀还在淌水,刀刃上凝着水珠。“杨掌柜!陈风那狗东西带着水鬼帮把木料船堵在曲河口了!”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铁斧重重剁在门槛上,震得梁上灰尘簌簌掉落,“押船的弟兄被浇了桐油绑在桅杆上,陈风放话要拿您的人头祭他哥!”
算盘“哗啦”一声散了桌,秦香下意识护住肚子,萧鸿图已抄起墙根的剑。杨易安盯着鬼七刀上未干的雨水,忽然抓起墙上的海图展开,烛火将他眼底的精光映得忽明忽暗:“陈风这个阴魂不散的恶鬼,趁安远镖局李勇强出镖了就来搞风搞雨。”
“今次定要将他打得魂飞魄散。”王碧瑶听后到从后厨走了出来。背后还跟着,石志方,江大双姐妹。
杨易安沉默半晌后道:“胡秋明在哪?”
“在船厂调试猛火油柜!”鬼七踹开条凳,粗重的喘息混着雨声,“他让我告诉您,曲河芦苇荡能藏八牛弩,让您带神臂弩手走上游,他带渔民从水下凿船!”
海图拍在桌上,“石老爹带老兵走陆路绕出海口,柳姑娘去渔村召集水手断后!公孙老丈跟我抬八牛弩,渔翁带渔民埋伏芦苇荡!”
杨易安手指重重叩在海图的曲河标记上,烛火将他瞳孔映得发亮:“鬼七,水鬼郑通有多少人马?”
“郑通那龟孙子有二百八十多个水匪,全是些江洋大盗!”鬼七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整整二百八十个!”鬼七抹掉脸上混着血污的雨水,铁斧剁得门板木屑飞溅,“全是些在南海杀过人的江洋大盗,脸上纹着鲨鱼齿,连女人孩子都不放过!”他痛心疾首道,“去年老子押粮船过出海口,亲眼见他们把商船舵工活剐了喂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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