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脚步声并不整齐,显得有些杂乱匆忙,正朝着后院的方向而来!隐约还能听到压低的呵斥声和哭泣声。
阿箩魂飞魄散!也顾不上多想,几乎是连滚爬爬地缩回那堆脏衣服后面,声音发颤地急道:“有人来了!”
荆辞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强忍着伤痛,一把抓住阿箩的手臂,用气声道:“进去!”
进去?进那个黑黢黢、不知通往何处的墙洞?
阿箩只是犹豫了一瞬,外面的脚步声和呵斥声就更近了!
没有时间了!
她一咬牙,率先扒开堵洞的杂物,也顾不得里面是什么情况,弯腰就钻了进去!
洞口狭窄,布满灰尘和蛛网,一股浓重的霉味和鼠粪味呛得她几乎窒息。里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她刚钻进去,就感觉荆辞也紧跟着挤了进来,他的动作因为伤痛而显得有些笨拙沉重,带动伤口,发出一声极力压抑的闷哼。
“快!把洞口堵上!”荆辞的声音在她耳边急促响起,带着剧烈的喘息。
阿箩反应过来,连忙用手摸索着,将刚才撬下来的砖块和木板胡乱地往回塞。她的手抖得厉害,好几次都差点弄出声响。
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后院门口!火把的光亮隐约透射过来!
“快点!磨蹭什么!”一个尖利的太监声音响起,伴随着鞭子抽打在肉体上的声音和一个女子压抑的哭泣。
“公公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哭泣声哀婉求饶。
“哼,偷窃主子的首饰,还敢求饶?给我打!打完扔进杂役房关起来!”
原来是在处置犯事的宫女!他们暂时还没注意到这个角落!
阿箩趁着外面的哭喊和斥骂声掩盖,用尽最后力气,将最后一块砖头塞回原位,只留下极细微的缝隙透光透气。
做完这一切,她和荆辞都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隔着薄薄的砖墙,外面的声音清晰地传来。鞭打声,哭求声,呵斥声……每一句都像敲打在他们的神经上。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渐渐远去,火把的光亮也消失了,后院重归寂静。
直到确认外面彻底没了动静,阿箩才敢稍微放松下来,整个人几乎虚脱。
他们暂时安全了。
但新的问题立刻摆在了眼前——这里是什么地方?
阿箩小心翼翼地透过砖缝往外看了看,确认无人后,才开始打量身处之地。
这里似乎是一条极其狭窄低矮的通道,仅容一人弯腰通行。四周墙壁是粗糙的砖石,摸上去冰冷潮湿,布满了黏腻的苔藓。脚下是厚厚的积灰和不知名的污秽之物,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和霉味。
通道向前后两个方向延伸,都隐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不知通向何方。
“这像是……废弃的排水暗道,或者早年工匠留下的检修通道。”荆辞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研判。他常年与宫中最污秽的角落打交道,对这类结构似乎有所了解。
暗道?阿箩的心微微一跳。这意味着,这条通道可能连接着宫中某些不为人知的区域?
“我们……怎么办?”阿箩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前后都是未知的黑暗,该往哪里走?
荆辞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倾听和感知。然后,他低声道:“往这边。”他指的是远离浣衣局后院的方向。“那边……空气似乎稍微流通一些,可能有出口。”
阿箩此刻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只能选择相信他的判断。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开始在这条黑暗、污秽、狭窄的暗道中艰难前行。
阿箩走在前面,用手摸索着冰冷的墙壁,深一脚浅一脚地试探着脚下。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淤泥和杂物上,发出令人不安的噗嗤声。黑暗中,不时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从身边甚至脚下掠过,显然是居住在此的老鼠和虫豸。
荆辞跟在她后面,他的伤势显然极大地影响了他的行动,呼吸粗重而压抑,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阿箩不时需要停下来等他。
暗道曲折蜿蜒,有时会出现岔路口。荆辞会根据气流和细微的声音变化做出选择。他似乎有一种在绝境中生存下来的野兽般的直觉。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依旧是一片漆黑,仿佛没有尽头。绝望和恐惧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慢慢涌上阿箩的心头。这条暗道到底通往哪里?会不会根本就是一条死路?他们的食物和水早已耗尽,荆辞的伤……
就在她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走在她身后的荆辞忽然猛地拉了她一下!
“别动!”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警惕。
阿箩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屏住了。
黑暗中,只剩下两人剧烈的心跳声。
荆辞侧耳倾听了片刻,低声道:“前面……有声音。”
阿箩凝神细听,果然,在极远处,似乎隐隐约约传来模糊的……人声?还有……流水声?
有人?!是出口吗?还是……别的什么?
希望和危险同时涌现。
两人更加小心地、缓慢地向前挪动。越往前走,那水流声和人声就越清晰。
人声似乎是从上方传来的,模模糊糊,听不真切。而水流声则来自侧面。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不是阳光,而是某种昏黄的、摇曳的光线,从暗道侧壁的一个缺口处透进来!
那缺口不大,像是年久失修坍塌形成的,外面似乎覆盖着什么东西,光线斑驳陆离地透入。
荆辞示意阿箩停下,他自己则极其缓慢地、悄无声息地靠近那个缺口,小心翼翼地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阿箩紧张地看着他的背影。
片刻之后,荆辞退了回来,脸色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
“外面是哪里?”阿箩急切地低声问。
荆辞深吸一口气,似乎平复了一下内心的震动,才用极低的气声回答道:“是……冰窖。”
冰窖?皇宫冬季采冰储存,夏季供各宫使用的冰窖?
“冰窖里……有人。”荆辞的声音带着一种奇怪的语调,“不止一个……他们在……搬运东西。”
搬运东西?冰窖里除了冰,还能搬运什么?而且现在是冬季,并非用冰的季节,冰窖应该封闭才对!
阿箩也感到一丝蹊跷。她凑到另一个缝隙处,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缺口外面似乎堆放着一些麻袋和杂物,挡住了部分视线。但透过缝隙,她能看到这是一个巨大的、拱形的昏暗空间,墙壁上挂着几盏昏暗的气死风灯,发出昏黄的光线。
果然是一个巨大的冰窖!地面和墙壁都凝结着白色的寒霜,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寒意。
而就在这冰冷的空间里,隐约可见几个穿着普通苦力短褂、却动作异常矫健麻利的身影,正两人一组,抬着一个个看起来十分沉重的、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箱子,正朝着冰窖深处走去!
那些箱子的形状……看起来十分古怪,不像是装寻常物品的。
更让阿箩心惊的是,在冰窖入口附近,还站着两个穿着侍卫服饰、却并未佩戴明显标识的男子,手按在腰刀上,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显然是在把风!
深更半夜,在早已封闭的冰窖里,秘密搬运着来历不明的沉重箱子?还有疑似侍卫的人把守?
这绝对不正常!
阿箩忽然想起之前关于北疆粮秣被劫的猜测,想起那些非制式的箭镞……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窜入她的脑海!
这些箱子里装的……会不会是……兵器?!或者……是劫掠来的赃银?
这里难道是一个秘密的藏匿据点?!
她被自己的猜测吓得浑身发冷,连忙缩回头,不敢再看。
荆辞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他的脸色难看至极。
他们竟然误打误撞,闯入了这样一个惊天秘密的核心地带!
一旦被发现,绝无生还可能!
“退回去!”荆辞当机立断,声音斩钉截铁,“快!”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离得越远越好!
两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地向后倒退,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惊动外面那些神秘而危险的人。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他们退出不到丈许距离时,阿箩脚下突然一滑,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砖石!
“咔嚓——”
一声虽然轻微、但在死寂的暗道中却清晰无比的脆响骤然响起!
暗道内外,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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