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大铁锤,挟着鬼手鲁全部的愤怒与力量,没有丝毫花巧,当头砸下。
最前方那名黑衣人,脸上还挂着轻蔑的冷笑。
他下意识地,举刀格挡。
这是他作为一名职业杀手,千锤百炼的本能。
然而。
他挡住的,不是刀,不是剑。
是一座,会移动的,小山。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钢刀,应声而断。
那柄大铁锤,去势不减,重重地,砸在了黑衣人的天灵盖上。
没有头骨碎裂的清脆声响。
只有,像一个熟透的西瓜被砸烂的,沉闷的,噗嗤声。
红的,白的,溅了身后同伴一脸。
那名黑衣人,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整个人,被这股巨力,砸成了一滩,瘫软的烂泥。
所有黑衣人,都愣住了。
他们杀过人。
他们见过血。
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原始,如此野蛮,如此不讲道理的,杀戮方式。
“吼——!”
鬼手鲁的独眼,一片赤红。
他没有停。
他抡起铁锤,借着旋转的力道,横扫而出。
“呼——”
铁锤,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扫向了黑衣人密集的人群。
黑衣人们,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本能地,后退,闪避。
但他们身后,是同样涌进来的同伴。
作坊的大门,太窄了。
他们,退无可退。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密集地响起。
被铁锤扫中的黑衣人,像是被攻城槌击中的沙袋,一个个,筋断骨折地,倒飞出去,撞倒了身后的数人。
阵型,瞬间,乱了。
“操家伙!”
“跟狗日的拼了!”
幸存的工匠们,见祖师爷发威,被压抑到极致的血性,轰然爆发。
一名身材瘦高的工匠,嘶吼着,将手中那块烧得通红的铁胚,狠狠按在了一名黑衣人的脸上。
“滋啦——”
皮肉烧焦的恶臭,与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同时响起。
另一名矮壮的汉子,用一把巨大的铁钳,死死夹住了一名黑衣人劈来的刀。
他用尽全身力气一绞。
咔!
黑衣人的手腕,被硬生生,绞断了。
他们不懂刀法。
他们不懂战阵。
但他们,懂铁,懂火,懂力量。
他们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用这些陪伴了他们一辈子的工具,进行着一场,最悲壮,也最惨烈的,复仇。
一时间,这座燃烧的作坊,彻底变成了一座,血肉磨坊。
黑衣人不断倒下。
工匠们,也在不断倒下。
但没有人后退。
他们用身体,用鲜血,用生命,死死地,护住了那片还在燃烧的,炉台。
……
城南,货栈。
风九爷靠在一堆麻袋后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看了一眼身旁。
原本跟着他的几十个黑风帮老人,此刻,还能站着的,不足十人。
人人带伤。
巷子里,躺满了尸体。
有敌人的,但更多的,是自己的兄弟。
这些黑衣人,太强了。
他们不是街头的混混,他们是,军人。
是那种,只为杀人而生的,死士。
“九爷……”一个断了胳膊的汉子,脸色惨白,“顶不住了……他们要放火了!”
风九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货栈外面,那群黑衣人,已经重新集结。
为首一人,冷漠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火折子。
风九爷的心,沉到了谷底。
(完了。)
(老子这条命,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钢刀。
刀刃上,已经崩开了好几个口子。
(罢了。)
(主公给了我风九这辈子,都不敢想的体面。)
(拿命,还给他,不亏!)
“兄弟们!”
他猛地站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主公的货,就在身后!”
“谁他娘的也别想动!”
“黄泉路上,老子请你们,喝最好的酒!”
剩下的几个汉子,对视一眼,眼中,没有了恐惧。
只剩下,同生共死的,决绝。
他们,准备,做最后的冲锋。
就在这时。
“踏。踏。踏。”
一阵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从长街的另一头,传了过来。
那声音,不大。
却像重锤,一下一下,敲在每个人的心口。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那些,正准备放火的,黑衣人。
火光中。
一道修长而挺拔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手中,提着一柄狭长的,雪亮的刀。
刀尖,斜斜地,指向地面。
一滴血,顺着刀尖,滑落,滴在青石板上。
是韩诚。
他的身后,是密密麻麻,沉默如林的,风骨营锐士。
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手持劲弩,面无表情。
一股比黑衣死士们,更冰冷,更纯粹的杀气,如潮水般,席卷了整条长街。
为首的黑衣人,瞳孔,猛地一缩。
他认得那面旗帜。
他也认得,那个人。
韩四郎。
韩阎王!
韩诚的目光,扫过巷子里遍地的尸体,扫过那几个准备赴死的,黑风帮的老人。
最后,落在了那群黑衣人的身上。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手中的,长刀。
刀尖,指向了那名,手持火折子的,黑衣人首领。
一个字,从他嘴里,吐了出来。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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