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夜两天的许知意,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仿佛要把前两日耗费的心神一次性补回来。直到日上三竿,明晃晃的阳光透过窗户纸,在她眼皮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晕,她才不情不愿地从深沉梦乡中挣扎醒来。
睁开眼,望着知青点屋顶熟悉的椽梁,她愣了好几秒才彻底清醒。一看枕边那只老旧的手表,时针竟已指向了十点!
“哎呀!”她低呼一声,猛地坐起身。从未起得这样晚过,医务所怕是积了等着看病的村民了。她手忙脚乱地穿衣梳洗,随意将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利落的低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段白皙的脖颈。镜子里的人眼下仍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精神已恢复了大半。她匆匆灌下一杯灵泉水,也顾不上吃早饭,拎起药箱便小跑着出了门。
快到医务所那间孤零零的小土屋时,她远远望见门是虚掩着的。
“已经有病人来了?”她心下嘀咕,加快了脚步。
走到门口,她正要推门,却透过门缝,一眼瞥见了里面坐着的人影。
那是一个挺拔的背影,即使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张略显破旧的长木凳上,腰背也挺得笔直,如同山崖上迎风的青松。他穿着一件干净的深蓝色棉布上衣,肩膀宽阔,线条硬朗。
是傅叶澜。
许知意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心跳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药箱的拎手。他怎么会在这里?是傅母又不好了吗?不对,昨天夜里离开时,伯母情况已经稳定了……那他是……
她站在门口,犹豫着,一时不知是该立刻进去,还是该先退开整理一下自己跑得有些微乱的气息。
屋内的傅叶澜似乎早已听见了她由远及近的、独特的脚步声。但他并没有回头,只是维持着原来的坐姿,仿佛在专注地研究对面药柜上贴着的药材标签。
空气仿佛凝固了。许知意甚至能听到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声。大约僵持了五秒,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慌乱,伸手推开了门。
“吱呀——”木门发出轻微的声响。
傅叶澜这才仿佛刚察觉到她的到来,缓缓转过头。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恰好照亮他半边脸膛,他的眉骨很高,鼻梁挺直,下颌线清晰利落。他的目光沉静,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直直地看向她。
许知意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垂下眼睫,走到诊桌后,放下药箱,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张书桌,上面放着脉枕和钢笔。一时间,谁都没有先开口。医务所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风吹过草丛的细微声响,以及彼此清浅的呼吸声。一种微妙而紧绷的气氛在小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许知意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药箱边缘的毛刺,感觉时间过得格外缓慢。
最后,是傅叶澜率先打破了这令人心慌的沉默。他的声音比平日似乎更低沉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这两天,谢谢你。”
许知意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而专业:“不用谢,这是我作为大夫应该做的。”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婶子没事了吧?”
“嗯,好多了,今早还喝了一碗小米粥。”傅叶澜回答,目光却依旧牢牢锁着她,仿佛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他沉默了两秒,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一种直白的探究:“只是……因为是大夫吗?”
这句话问得有些没头没尾,但许知意却瞬间听懂了。她的脸颊倏地一下染上薄红,心跳如擂鼓。她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了他过于灼人的目光,盯着桌面上一道细微的木纹,沉默不语。
傅叶澜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低头时露出的发旋,和她微微泛红的耳尖,耐心地等待着。他的指节在膝盖上无意识地轻轻叩击了两下,泄露了他内心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静。
过了好一会儿,许知意才仿佛下定了决心,重新抬起头来,脸颊依旧带着绯色,但眼神却变得清亮而认真,直视着傅叶澜:“傅叶澜,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傅叶澜迎着她的目光,神色坦然:“你问。”
许知意抿了抿唇,第一个问题问得又快又轻,像是憋了很久:“你……你有没有什么青梅竹马,或者……关系特别好的、贴心的女战友之类的?”
问完,她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手指悄悄攥紧了衣角。
傅叶澜似乎没想到她会先问这个,愣了一下,随即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没有。”
许知意暗暗松了口气,但马上又抛出第二个问题,语气郑重了许多:“那你是否曾经议亲过?或者家里给你相看过别的姑娘?”
“没有。”傅叶澜的回答依旧简洁有力,他看着她的眼睛,补充道,“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别人。”
这句近乎承诺的话,让许知意的心尖猛地一颤,脸更红了。她低下头,掩饰性地用手指卷着垂落的一缕发丝,心里那点小小的顾虑和不确定,似乎在他的坦诚面前渐渐消散了。
“那……我没什么问题了。”她声如蚊蚋,几乎听不见。
傅叶澜却听得清清楚楚。他猛地一下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瞬间带来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惊喜和激动,声音都拔高了些:“你……你这是答应了?!”
他动作太大,带得身下的长凳发出“刺啦”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坐下坐下!你坐下!”许知意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对着他挥手,示意他小声点,生怕引来外人注意。
她脸颊绯红,眼神羞恼地瞪着他,“你小声点!我们……我们先试着相处一下,好不好?如果你对我不满意,或者我对你不满意,我们都直接说出来,不要勉强。”
傅叶澜依言坐下,身体却依旧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切和坚定:“我不可能对你不满意!你如果对我有什么不满意,你直接说,我改!”
他这话说得太直白,太笃定,反而让许知意有些招架不住,心里又甜又窘,嗔怪道:“哎呀,反正……先处处看嘛!而且,”她强调道,“这件事,暂时不能告诉村里人,得保密!”
傅叶澜闻言,眼神瞬间黯了一下,眉头微蹙,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迟疑:“我……我让你丢人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没有的事!你想哪儿去了!”许知意急忙否认,脸颊更烫了,“哎呀,反正先这样嘛!你就说行不行?”
傅叶澜看着她焦急解释的模样,眼底重新漫上暖意,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终于妥协般点了点头,语气带着纵容:“行。你说了算。”
正当两人间气氛微妙,空气都仿佛带着甜意时,医务所的门帘被人“哗啦”一声掀开了。
隔壁邻居王婶子揣着个布口袋走了进来,嘴里念叨着:“小许知青,在不在哇?婶子这两天有点上火,牙疼,给开点下火的药呗……”
她一进门,就看到坐在那里的傅叶澜,顿时愣了一下,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咦?傅家小子?你怎么在许知青这里?是哪里不舒服?”她的目光在傅叶澜和许知意之间来回扫视,带着几分探究。
傅叶澜反应极快,面上表情瞬间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只是耳根处似乎还有点未散尽的红晕。他站起身,语气自然地回答:“哦,王婶。我这次任务回来得急,身上的旧伤没太痊愈,有点疼,来找知……找许知青开点药。”他差点说漏嘴,及时刹住了车。
许知意也立刻低下头,假装在整理桌上的处方笺,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她轻咳一声,接过话头,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对,傅同志是来看伤的。王婶您稍坐,我这就给您抓药。”她又转向傅叶澜,一本正经地说:“傅同志,你先回去吧。我这边缺了几味药,等配好了,让人给你送去。”
“好,那麻烦许大夫了。我先回去了。”傅叶澜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转身往外走。经过许知意身边时,却极快地、极其隐蔽地朝她挤了一下眼睛,那眼神里带着只有两人才懂的默契和一丝戏谑。
许知意强忍着笑意,低下头不敢看他。
王婶子看着傅叶澜离开的背影,又看看低头忙碌的许知意,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气氛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劲,只得摇摇头,揣着药包满腹狐疑地走了。
傍晚时分,夕阳给小山村披上了一层暖金色的薄纱,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飘散着各家各户做饭的香气。
许知意正在自己小院的灶房里忙活,盘算着晚上简单做个面条吃,却听见院门被轻轻叩响。
她擦擦手,走过去开门,只见傅叶澜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外,手里竟提着一只肥硕的、已经处理干净的野兔!兔肉呈现出新鲜的红白色,看着就极为诱人。
“你……你怎么来了?”许知意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才赶紧侧身让他进来,然后飞快地关上了院门,甚至还下意识地插上了门闩。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无比庆幸当初盖这间小院时,自己坚持把围墙加高了些,门一关,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傅叶澜看着她这一系列如同受惊小兔子般的动作,眼底漾开笑意,将手里的野兔提高了些:“下午去后山转了转,运气好,打到一只。拿来给你加个菜。”他的目光落在她系着的碎花围裙上,眼神变得格外柔和。
“哎呀,这也太……”许知意心里甜丝丝的,嘴上却习惯性地想客气。
“我来处理。”傅叶澜已经自来熟地走到院子的水缸边,打水清洗双手和兔子。他的动作麻利至极,一看就是做惯了这些事的。清洗干净后,他又极其自然地从许知意的灶房案板上拿过菜刀,不用任何人吩咐,就开始将兔肉分解成大小均匀的块状。他下刀精准,动作流畅,切好的兔肉块整齐漂亮,堪比专业厨师。
许知意在一旁看着,心里那种奇妙的默契感又涌了上来。她也没闲着,开始准备配料:从屋檐下取下晾干的红辣椒,剥了好几瓣大蒜,又切了姜片,还从自己的小菜地里摘了几根翠绿的葱和一把新鲜的紫苏叶子。
傅叶澜切好肉,很自然地就坐到灶膛前的小凳子上,熟练地引火添柴。红彤彤的灶火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将他平日里冷硬的线条柔和了几分。
许知意系好围裙,站在锅灶前。铁锅烧热,倒入珍贵的菜籽油,油热后,先下花椒爆香,捞出,再放入干辣椒、姜蒜片煸炒出浓烈的香辣气味,随即倒入沥干水的兔肉块,快速翻炒。刺啦一声,白色的雾气裹挟着惊人的香味瞬间升腾而起,弥漫在整个灶房。兔肉在热油中迅速变色,表面泛起诱人的焦黄色。
她依次烹入料酒、酱油、少许醋和盐调味,继续大火爆炒,让每一块兔肉都均匀地裹上酱汁。最后撒入切段的青葱和紫苏叶,快速翻炒几下,便出锅装盘。一大盘色泽红亮、香气扑鼻、勾人食欲的爆炒兔肉就做好了。
接着,她又快手快脚地做了个虎皮青椒。青椒在热油锅里煎炒出虎皮似的焦斑,软韧鲜辣。还烙了几张表面金黄、内里裹着少许肉末和葱花的面饼,又煮了一碗清爽的野菜肉片汤,汤里飘着油花和嫩绿的菜叶。
小小的院子里,一张旧木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的饭菜。两人相对而坐,正准备动筷子,享受这顿意外而丰盛的晚餐。
就在这时,传来清脆的女声:“知意!知意!在家吗?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是隔壁的楚薇走了过来!
许知意吓得手里的筷子一抖,一块鲜嫩的兔肉“吧嗒”一下掉在了桌面上。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坐在她对面的傅叶澜已经极其自然地伸出筷子,动作迅捷地将那块掉在桌上的兔肉夹起来,直接送进了自己嘴里。
“唉……那是我吃过的!掉桌上了!”许知意看到他的动作,急忙阻拦,但根本来不及了。
而此刻,楚薇已经端着一个小盘子走了进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对坐吃饭的两人,以及傅叶澜将许知意掉落的兔肉塞进嘴里的那一幕,顿时惊得停下了脚步,嘴巴张成了圆形,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楚知青,过来坐吧。”傅叶澜仿佛没事人一样,头都没抬,语气平静地招呼道,甚至还细细咀嚼了一下口中的兔肉,评价道,“味道很好。”
楚薇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顿一顿地走到桌边,机械地将手里那盘散发着豆制品独特香气的焖豆腐放到桌上——她知道许知意特别爱吃豆腐,今天特意多做了些,给她送来分享,却万万没想到会撞见这样一幕。
她的目光在许知意爆红的脸颊和傅叶澜泰然自若的表情之间来回逡巡,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们……你们……这是……?”
傅叶澜没说话,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菜,一边吃一边看着许知意,眼神里带着一丝看好戏的笑意,仿佛在说“你看,被发现了吧”。
许知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暗骂这个男绿茶绝对是故意的!
她深吸一口气,拉住楚薇的手,脸上发烧,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那个……薇薇啊,我跟傅同志……我们……在一起了。”
“真的啊?!”楚薇的反应出乎意料地激烈,她瞬间瞪大了眼睛,双手捂住嘴,眼睛里迸发出极其兴奋的光芒,活像是自己嗑的cp终于官宣了一样,激动地差点跳起来,“太好了!我就说你们俩有情况!什么时候的事?!”
“嘘!小声点!”许知意赶紧拉住她,“是……是刚刚开始。但是,我们还没打算公开,你得帮我们保守秘密,谁都不能说!”
“为什么啊?”楚薇一脸不解,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你跟傅同志多般配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公开怎么了?”
“唉,就……就是想先稳定一下再说嘛。”许知意支支吾吾。
一旁的傅叶澜适时地放下筷子,重重地、极其清晰地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带着三分无奈七分委屈,对着楚薇说道:“她说跟我先试试,处处看,所以先不说。”那表情,那语气,活像是个被负心女隐瞒身份、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妇。
许知意:“!!!”她猛地扭头看向傅叶澜,眼睛瞪得溜圆,心里那叫一个怄啊!这个男绿茶!绝对是故意的!他就是在报复她要求保密!
果然,楚薇听完,立刻瞪大了眼睛看向许知意,眼神瞬间从“嗑cp成功”的狂喜变成了“你居然是这种渣女”的震惊和谴责,仿佛在说:这么好的男人,你居然只是“试试”?还想藏着掖着?
许知意看着傅叶澜那副故作无辜实则眼底藏笑的样子,再看看楚薇那一脸“我看错你了”的表情,简直百口莫辩,气得想跺脚,只能在桌下偷偷伸脚,狠狠踩了傅叶澜一下。
傅叶澜面不改色,甚至嘴角还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顺手给她夹了一筷子最大的兔肉,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多吃点,看你瘦的。”
楚薇看着这一幕,眼睛里的星星又冒了出来,自动脑补了一万字甜宠剧情,彻底坐实了许知意“口是心非渣女”的形象。
许知意看着碗里的兔肉,又看看对面那个腹黑的男人和身边那个已经被彻底“策反”的闺蜜,只能化悲愤为食量,狠狠地咬了一口兔肉。
嗯,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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