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意那看似平静无波的外表下,并非真的毫无波澜。在楚薇面前,她可以表现得云淡风轻,安抚好友的情绪,但涉及到自身前途和可能存在的暗箱操作,她绝不会坐以待毙。那天从村口回来后,她眉眼沉了沉,眼底掠过一丝冷冽的锐光。
隔天,她便找了个由头,去了大队部。那部黑色的、摇把式电话机,成了她连接外界的桥梁。她并没有大张旗鼓,而是避开旁人,接连打了几个电话。电话那头是谁,说了些什么,无人知晓。只见她握着听筒,声音压得极低,神色冷静,条理清晰,仿佛在部署一场无声的战役。
打完电话后,她便彻底恢复了常态,甚至比之前更加按部就班。每日里,依旧是医务室、小院、带孩子,脸上看不出任何焦躁或失落,仿佛那封至关重要的录取通知书,真的只是被“延误”了,而她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丝毫没有受到外界舆论和“落榜”事件的影响。这种超乎常人的镇定,反而让一些原本看笑话的人心里开始犯嘀咕。
时间,就在这种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涌动的状态下,悄悄地流逝。
而另一头,许心艾依旧维持着她那令人费解的“城里-村里”两点一线的生活模式。她还是时不时的就往城里跑,频率似乎还有所增加。每次从城里回来,她就像是充满了电的喇叭,又开始在村里各种蹦跶,那副趾高气扬、仿佛已经高人一等的姿态,看得人牙痒痒。
更令人侧目的是,最近村里悄悄传出来一个风声。这风声的源头,不是别人,正是许心艾自己!
她似乎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和炫耀的欲望,在跟几个平日里还能说得上几句话(或者说是她单方面倾诉)的知青或村民聊天时,故意用一种神秘兮兮又掩不住得意的语气,“不小心”说漏了嘴:
“哎呀,这向阳村啊,我也待不了多久咯~” 她甩了甩她那抹了头油的头发,“我不久后就要回城了!这破地方,我早就待够了!”
这话如同投入池塘的石子,立刻激起了周围人的好奇。
“回城?许知青,你拿到录取通知书了?”有人惊讶地问。
“哼,那倒没有。”许心艾撇撇嘴,但脸上却没有丝毫沮丧,反而带着一种“你们不懂”的优越感,“回城的路子,又不是只有高考这一条!”
“那……你是怎么回去的?家里给你找到关系了?还是……”旁人更加好奇,纷纷追问。
然而,一到关键处,许心艾立刻就神神秘秘地闭上了嘴,眼神闪烁,嘴角挂着一种故作高深的、令人作呕的笑容,要么就是含糊其辞地说“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要么就干脆转移话题。这种欲说还休、吊人胃口的做派,更是将她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衬托得淋漓尽致。
消息传到许知意耳朵里时,她正拿着一把小银剪,小心地修剪着一株草药的枯叶。听完楚薇气呼呼的转述,许知意连眼皮都没抬,只是那唇角微微勾了勾,露出一抹极淡的、充满了不屑一顾的冷笑。
跳梁小丑,终究是跳梁小丑。她越是这般张扬,越是显得心虚和可笑。许知意几乎可以肯定,许心艾这所谓的“回城路子”,绝对干净不了!
而她,早已布下了后手。
前几天打去城里的那个电话,正是打给许父。她在电话里,平静而清晰地告知了父亲自己并未收到录取通知书的事情,并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怀疑——以她的估分和答题情况,落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同时,她也打了个电话到部队,直接联系上了傅叶澜。没有哭诉,没有抱怨,只是客观地陈述了事实,包括许心艾近期的反常举动和村里流传的关于她“特殊回城路子”的风声。
电话那头的许父和傅叶澜,一听完,立刻就炸了!
许培儒在沪里的人脉和能量,远非乡下所能想象;而傅叶澜在部队,更是有着特殊的渠道和雷厉风行的作风。自己的女儿\/妻子,竟然在高考这种事关前途的大事上可能被人做了手脚?!这还了得?!
两人甚至不需要过多沟通,便极有默契地、立刻就开始着手调查这个事情。一个从教育系统和招办层面入手,一个则动用了些关系关注许心艾在城里的动向。两股力量如同无形的网,悄然撒向了可能存在的黑暗角落。
许知意相信,以父亲和丈夫的能力,这几天,就应该会有消息了。她只需要耐心等待,等待着真相大白,等待着某些人原形毕露。
这天,阳光依旧明媚,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许知意抱着粉雕玉琢的女儿,坐在小院的躺椅上,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女儿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手,去抓从树叶缝隙里漏下的光斑,咯咯的笑声清脆悦耳。
就在这温馨静谧的时刻,小院的木门传来“吱呀”一声轻响,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许知意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门口逆光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穿着一身风尘仆仆的军装,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那双看向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充满了急切、关切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是傅叶澜!他竟然在这个时候,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
许知意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睛猛地一亮,如同夜空中骤然点亮的星辰!一直平静无波的心湖,瞬间荡漾开喜悦和安心的涟漪。
她抱着女儿,缓缓从躺椅上站起身,看着那个大步向她走来的男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撑腰的人,来了!
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但此刻,有他在身边,她便觉得,一切魑魅魍魉,都不足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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