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九迟话刚落,长信侯再也坐不住了,猛地一掌拍在桌面。“哐当”一声脆响,手边的瓷碗和酒盅应声落地,摔了个粉碎。
“逆子!怎可这般与你姑母说话!”长信侯的怒喝震得席间一静。都说女生外向,自家这个儿子倒好,还没娶媳妇就护得这般紧,真等谢绯衣过了门,那还得了?岂不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宠到天上去?
骆九迟起身,对着长公主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姑母,侄儿失言了。”
长公主面色沉得能滴出水,没有接话。
谢绯衣望着两人铁青的脸,心里直发懵:好端端的宴席,怎么为了我吵起来了?
她攥紧了衣角,不敢贸然开口,生怕自己多说一句,反倒让场面更难堪。
谢老夫人将骆九迟对孙女的维护看在眼里,心中甚是宽慰。可面对长公主的发难,她却不肯退让,不软不硬地道:“长公主殿下,我家宝君虽说脾气直了些,但行事向来有分寸,从未丢过将军府的颜面,往后也绝不会损及长信侯府的声誉。若您当真看不上她这个未来表侄媳妇,今日又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长公主本就憋着气,被这话一激,冷声笑道:“老夫人果然护犊子。本宫不过提点她两句,你们倒好,一个两个都这般护着。倒显得本宫枉做小人了。罢了,罢了!阿九,往后日子过得如何,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自己担着便是!本宫也不再多管闲事了。”
这混小子心甘情愿被谢六拿捏,她又何苦来讨这个没趣?今日这一出,简直是自找不痛快。他和谢六,倒真是一对不识好歹的绝配!
“姑母恕罪,今日是侄儿言语冒犯,请您息怒。您大人有大量,原谅侄儿这一回。”骆九迟说罢端起酒杯,仰头自罚了一杯。
绯衣他自然要护,但也不能为她,真把长公主彻底得罪了——今后绯衣要出入宫廷,若有长公主提携照拂,能省去不少麻烦。
见他态度诚恳,长公主气也消了大半。终究这混小子一碰上谢六的事就犯倔。他既甘之如饴,便由他去吧!
谢老夫人见气氛稍有缓和,连忙递了个台阶,“长公主殿下,老身明白您是一番好意。只是晚辈的事,终究该由他们自己去经历。况且,老身信得过我家孙女,她绝不会堕了长信侯府的名声。您实在多虑了。方才老身情急之下言语有失,还请您见谅。”
事到如今,谢绯衣知道自己不能再躲。
她起身,对着长公主曲膝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长公主殿下,先前小女确实骄纵任性了些。今后小女定当谨言慎行,绝不给侯府和世子丢脸。”
她心里明镜似的——长公主动怒,不过是觉得骆九迟折了面子,想要替他扳回一城罢了。在这个以男子为尊的时代,女子被规训得久了,反倒成了旧秩序的维护者,连恋人之间的小情趣都能当成“失矩”。可她不能硬碰硬,想要活得顺遂,就必须懂得审时度势。长公主毕竟是皇室公主,她再怎么样也不会愚蠢到去挑战皇权。低头从不意味着屈服,而是更聪明的生存之道。
见她如此知情识趣,长公主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淡淡道:“你能明白这个道理,自是再好不过。”
随着这句话落下,席间的紧绷感悄然散去,又恢复了先前的祥和,仿佛方才那场风波,从未掀起涟漪。
作为整场宴席的陪衬,谢景衣自始至终静默如影。她像个被隔绝在喧嚣之外的边缘人,指尖捏着银筷安静用膳,眼底却将席间一切暗涌与风波悉数收尽。
今日她才真正知晓,原来未婚夫妻之间,竟也可以这般相处。
与越恒定亲已有半载,他们从未单独见面。即便同席而坐,也总是相对无言,连半句能聊下去的共同话题都寻不出。
因着越恒的身份,她成了其他贵女排挤算计的目标。他虽也曾出手相助过几回,可若论起细致与维护,却远不及骆九迟对待绯衣的十分之一。
望向不远处的谢绯衣,谢景衣心底生出了一丝难以言说的羡慕。
无论何时何地,绯衣永远那样洒脱恣意。她从不忍气吞声,更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在府中有祖母护着,将来嫁入侯府,又有骆九迟继续做她的依仗。仿佛她生来就有底气只做自己,随心所欲、无拘无束。
那抹明媚的身影落在眼底,谢景衣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涩。
她悄悄侧过脸,看向身旁正与众人谈笑风生的越恒。两人明明并肩而坐,他的目光却从未在她身上停留,更未曾与她说过只字片语。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夫婿,陌生得像街角擦肩而过的路人。
往后余生,难道真要与他携手度过?
迷茫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连带着一丝隐隐的畏惧。她忽然不想成亲,不想做什么人人艳羡的王妃,更不想——嫁给越恒。
而身侧的越恒,此刻同样心绪不宁。
他的目光落在骆九迟身上,看着那人所有的注意力都萦绕在谢绯衣身上,仿佛她是世间唯一值得凝视的光。那份毫无保留的偏爱太过耀眼,竟让旁人觉得难以承受。
越恒暗自思忖:若谢绯衣想要他的命,骆九迟怕是也会笑着递上刀吧。
可他,断然做不到如此。他不会不顾一切去爱一个人,更不可能容许任何人凌驾于自己之上。
宴席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方散。末了骆九迟与越恒竟双双醉倒。
不知何时起,这两人竟较劲拼起了酒。推杯换盏间喝得酣畅,最终都伏案不起。
谢绯衣还是头一回见醉酒的骆九迟。他素来白皙的面颊浮起一层薄红,嘴里还嘟嘟囔囔个不停,翻来覆去只说“没醉”,还闹着要同越恒“再战三百回合”。没想到他喝多了竟如此话密,活像个耍赖的小朋友,惹得她忍不住弯起嘴角。
越恒则安静得多,只伏在桌上沉沉睡去。
宴散之后,长信侯沉着脸,半扶半拖将骆九迟带回了侯府。越恒则由长公主派人护送,返回宫中。
谢绯衣回到自己的院落,简单洗漱换过一身素净常服,便躺上软榻准备午睡。
睡意朦胧间,身侧忽然传来一阵暖热。她倏地睁开眼,偏头望去——骆九迟竟合衣静静躺在她的身旁。
他双手交叠在胸前,呼吸匀长,平日里带些锐利的眉眼全然舒展,睡容沉静得如同一个毫无防备的孩子。
谢绯衣放轻动作,悄悄拉过薄被盖在他的身上。不料这一动,骆九迟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什么时候来的?”她低声问。
“一回府便来了。”他揉了揉额角,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酒后的沙哑。先前饮得太多,此刻太阳穴正隐隐作痛。
“还醉着?”谢绯衣说着便坐起身,手指温柔地按上他的眉心。
骆九迟闭上眼,任由那暖意顺着指尖漫进心里,低声答道:“一点点。”
“方才……是装醉的?”她有些惊讶,手指微微一顿,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
“今日我们定亲,我是真高兴,原想痛快醉一场。”骆九迟忽然睁开眼,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般撇了撇嘴,“可那个碍眼的家伙一直在眼前晃,酒都喝不痛快。原想灌醉他出口气,谁知他酒量那么差,没几杯就倒了,反倒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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