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光漫进窗棂时,春桃和栀栀已捧着叠得齐整的衣裳候在床边。春桃指尖捏着条鹅黄色长裙的领口,裙摆上绣的缠枝纹用银线勾了边,在晨光里泛着细碎温润的光泽,她把裙子往灵儿身前轻轻一搭:“姑娘试试这个?昨儿新做的杭绸料子,软得像云絮呢。”
灵儿望着那抹跳脱的黄,指尖在被子上轻轻蜷了蜷,声音轻得像叹息:“太艳了。”她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颊,指腹触到一片微凉,这病气沉沉的脸色,怕是要被这鲜亮颜色衬得愈发苍白。
春桃却固执地把裙子往她臂弯里塞:“哪里艳了?姑娘才十六七岁,本该穿得这样鲜。您瞧这黄,是嫩柳抽芽的色儿,衬得您眼尾那点红痣都活泛了。”
灵儿被她说得无奈,唇角牵起抹浅淡的笑,接过裙子时指尖蹭到春桃的手,温温的:“罢了,就听你的。”
许是昨夜歇得安稳,今日她竟有了些精神。萧冥夜扶着她在园子里慢慢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衫渗过来,稳稳托着她的手肘。架上的葡萄已熟透了,紫莹莹的果实坠得枝桠弯弯,像一串串垂落的玛瑙,风一吹就轻轻晃,坠在果粒上的晨露便顺着果皮滚下来,滴在青石板上洇出小水痕。
萧冥夜穿了身玄色束袖劲装,腰侧束带勒出利落的线条,衬得身形愈发高大颀长。他站在葡萄架下,握着银剪的手稳得很,指尖挑着果柄转了半圈,“咔”地一声剪下一串最紫的,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发间、肩头,碎金般的光点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连垂在额前的碎发都染上暖意,美得像幅不真实的画。
“慢些。”灵儿站在梯下仰头看他,声音里带着点浅淡的笑意,目光落在他绷紧的下颌线上。
他总这样,做什么都带着股不容错漏的认真。
他低头望过来,眼里盛着光,比阳光还暖:“马上就好。”话音落时,那串葡萄已被递到她面前,带着晨露的清润,果粒饱满得像要裂开。
春桃赶紧用白瓷盘端去冲洗,晶莹的水珠挂在紫黑的果皮上,顺着弧度往下滑,看着就清甜。灵儿捏起一颗放进嘴里,牙尖刚咬破薄皮,清甜的汁水就涌了出来,九分甜里裹着一分微酸,竟意外地合胃口。她连吃了几颗,忽然望着萧冥夜,眼睛亮了亮:“想吃糖醋排骨了。”
这话一出,不仅萧冥夜愣住,连旁边的栀栀都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忙不迭应声:“哎!奴婢这就去买排骨!要选那带脆骨的,炖得酥烂才好!”她脚步轻快地往外走,裙角扫过石阶,心里的雀跃藏都藏不住。姑娘主动想吃荤腥,这可是这些日子头一遭。
灵儿看着栀栀的背影,又咬了颗葡萄,唇边的笑意深了些,连眼角的红痣都染上几分活色。阳光落在她鹅黄色的裙摆上,竟真的映得那苍白的脸颊添了几分血色。
萧冥夜站在她身边,指尖还沾着葡萄藤的清香,望着她难得有胃口的模样,心头那片沉沉的阴霾,像是被这秋日的阳光悄悄驱散了一角,连呼吸都觉得松快了些。
他眼里漾起笑意,拎起竹篮往葡萄架深处走了两步,回头道:“多摘些,酿一坛醇正的葡萄酒,等你好了咱们一起喝。”萧冥夜指尖的银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却因这话语添了几分暖意。
灵儿斜倚在藤椅上,藤条被压得轻轻晃动。她拈着颗紫葡萄,指尖捏着蒂部轻轻一转,果皮便剥了下来,露出晶莹剔透的果肉。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她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她边小口嚼着,边抬眼往架上瞅,忽然抬手指向东边:“那串好,紫得发亮,颗颗都鼓囊囊的,肯定甜。”
萧冥夜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串葡萄垂在最高的枝桠上,像挂着一串深紫色的玛瑙。他踩着木梯攀上去,银剪“咔嗒”一声咬断果柄,葡萄串沉甸甸地落进篮中,带出几颗晶莹的晨露,溅在他手背上。
“还有那串,”灵儿又指向西边,声音里带着点孩子气的雀跃,“青中带紫的,看着就清爽,酿出来肯定不腻。”她脚踝上的银铃随着动作轻轻作响。
萧冥夜笑着应道:“都听你的。”剪子起落间,竹篮很快堆起了小山,葡萄的甜香混着他额角滚落的汗珠气息,在空气中漫开。灵儿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把剥好的葡萄往嘴里送时,嘴角忍不住弯得更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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