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高度紧绷的空气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是拉长的钢丝,切割着深陷局中之人的神经。
苏清月将自己锁在房间里,窗外明媚的阳光也无法驱散她心底的寒意。那枚胸针已经送出,如同将一颗心抛入未知的深渊。她坐立难安,每一次内线电话的响起都让她惊跳,既期盼着回应,又恐惧着回应带来的可能是不堪设想的结局。
周昊的敲打,那个诡异的电话,还有自己冒险送出的密信…所有的一切都像巨大的石头压在她胸口。她反复揣摩着“舍车保帅”可能蕴含的冰冷意味,周琛的残忍与功利她早有耳闻,自己这枚棋子,真的到了可以被随意舍弃的地步了吗?
与此同时,地下三层。
李育卿仿佛真的坠入了地狱。新的档案库比之前更加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张和灰尘混合的沉闷气味。巨大的、顶到天花板的档案架如同沉默的巨人,将她包围在一片信息的汪洋孤岛中。没有窗户,只有冰冷的白光灯管发出单调的嗡鸣。
她机械地搬运着似乎永无止境的档案箱,手臂酸痛麻木,汗水浸透了粗糙的工作服。但比身体疲惫更可怕的是精神的折磨。绝对的隔绝,看不到尽头的苦役,以及对外界信息完全缺失带来的巨大恐惧和焦虑,正在一点点碾碎她的心理防线。
她不知道周琛那边怎么样了,不知道周昊到底查到了哪一步,甚至不知道自己那天冒险发出的信号究竟带来了福还是祸。这种未知是最残忍的酷刑。
她像一头困在笼中的野兽,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原本的美艳被憔悴和癫狂所取代。她时而低声咒骂,时而无声哭泣,时而又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
“周昊…周琛…都想我死…都想利用我…”她喃喃自语,精神状态极不稳定,“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完了…不能…”
一个扭曲的念头在她疯狂的大脑中滋生——如果注定要毁灭,那也要拖一个垫背的!如果周昊怀疑苏清月,那她就再添一把火!如果周琛要舍弃她,那她就撕破脸,把水搅得更浑!
她开始一边搬运档案,一边利用极其有限的休息时间,疯狂地在那些故纸堆里翻找。她不再找周琛的线索,而是寻找一切可能与苏清月、与苏家、与任何可能存在问题的资金往来相关的蛛丝马迹!她要伪造,要拼接,要制造出足以将苏清月拖下水的“证据”!
哪怕只是最拙劣的栽赃,在猜疑的土壤里也能开出恶之花!
……
书房内。
周昊面前的大屏幕上分成了数个区域,实时显示着苏清月焦灼的状态和李育卿濒临崩溃的疯狂模样。艾伦站在一旁,低声汇报:
“老板,苏小姐的密信已被截获并破译。按您的意思,已经用周琛的密码系统和口吻回复了她:‘风雨欲来,深藏待时。必要时,可舍车保帅。’信号通过原渠道返回,她应该很快就会收到。”
“嗯。”周昊面无表情地点头,“李育卿呢?”
“她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似乎正在档案堆里疯狂寻找着什么,行为模式偏离了调查任务。”
“她在给自己找生路,或者找陪葬品。”周昊一语道破,“看好她,记录下她接触过的所有文件编号。必要时,‘帮’她找到一些她想要的东西。”
“明白。”艾伦心领神会。所谓“帮”,就是暗中提供一些经过精心篡改或拼接的、看似能牵连苏清月的虚假文件碎片,让李育卿如获至宝,从而将她误导向更错误的方向,同时也能让 eventual 暴露出的“证据”完全在周昊的掌控之中。
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囚徒困境。将两个可能知情或有牵连的人隔离开,施以不同的压力和诱导,让她们在猜忌和恐惧中相互撕咬,从而更快地暴露真相。
下午,苏清月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下楼用餐,让佣人将餐点送到了房间。在餐盘底部,她颤抖着摸到了那枚被送回来的、毫不起眼的胸针。
她的心几乎跳出胸腔。强忍着激动,她锁好房门,再次启动机关,取出微缩纸卷。
上面的回复让她瞬间如坠冰窟!
“风雨欲来,深藏待时。必要时,可舍车保帅。”
冰冷的字符像一把把尖刀。周琛确认了危机,但他给出的方案是让她隐藏,并且做好了随时放弃她的准备!她果然只是一枚可以随时牺牲的棋子!
巨大的失望和恐惧席卷了她。她背靠着房门滑坐在地,浑身冰凉。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她必须为自己谋求出路!
而此刻,能决定她生死的,只有一个人——周昊。
如果…如果她能向周昊证明自己的价值,主动交代一些无关痛痒的信息,或者…将祸水引向别处?比如,那个同样可疑、而且似乎更被周昊厌恶的李育卿?
一个危险的念头在她心中萌芽。
与此同时,地下三层。
李育卿在一个标注着“已注销关联公司杂项”的档案箱底部,几乎是奇迹般地“发现”了几份残缺的财务往来传真件碎片。碎片上的日期、公司名模糊不清,但隐约能看到“苏”、“海外”、“咨询费”等字样,以及一个与苏清月某次海外行程时间点微妙吻合的数字!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虽然这些碎片支离破碎,根本构不成实证,但在怀疑的放大镜下,它们就是致命的毒药!
“找到了…哈哈哈…找到了!”她将这些碎纸片紧紧攥在手心,如同握着救命符,脸上露出了扭曲而疯狂的笑容,“苏清月…你别想独善其身!”
囚徒困境已然生效。
猜忌和自保的毒液开始注入两颗孤立无援的心脏,驱动着她们开始相互撕咬。
周昊冷漠地注视着屏幕上传回的实时画面——苏清月眼神变幻不定,最终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李育卿则对着几张废纸如获至宝,癫狂窃笑。
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是时候添上最后一把柴,让这场内耗的火焰烧得更旺,直到将所有阴影照亮。
他拿起内线电话,平静地下令:“通知苏总监和李顾问,明日上午九点,一号会议室。我要听取‘虚界互联’项目风险补充报告,以及…档案数字化进度的专项汇报。”
他将她们同时召集到他的面前。
猎场已经布置妥当。
猎人即将入场。
看困兽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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