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07”星槎在死寂的虚空中无声滑行，像一颗被遗忘的尘埃。身后那场惨烈的爆炸光芒早已消失在深邃的黑暗尽头，连同“荆刺号”的残骸、无数救生舱的碎片以及那三艘命运未卜的“巨木级”货运舰，一同被抛入了冰冷的宇宙坟场。
舰桥内，警报灯依旧顽固地闪烁着红光，但刺耳的警报声已被凌霄手动关闭，只剩下能量系统低负荷运行的微弱嗡鸣，以及莉娜和妮雅压抑后的沉重呼吸声。
星槎的状况糟糕到了极点。
能源读数稳定在了令人绝望的2%。护盾形同虚设，任何稍大一点的太空尘埃撞击都可能造成灾难性后果。引擎多处受损，只能维持最低限度的航行和姿态调整，跃迁引擎更是想都别想。生命维持系统在最低功耗下艰难运转，空气循环带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多个传感器模块离线，导航系统基于最后记录的混乱坐标和有限的星图，只能给出一个大概的、令人不安的位置——他们偏离了已知的主要航线，深入了一片缺乏详细记录的荒芜星域。
“我们…我们还活着…”莉娜瘫坐在副驾驶位上，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她看着主屏幕上无尽的星空，眼神空洞。库珀的背叛、船队的覆灭、同伴的惨死…这一切都像噩梦般萦绕着她。
妮雅蜷缩在旁边的座椅里，小脸依旧苍白，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身体微微发抖。刚才那场剧烈的爆炸和翻滚，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凌霄坐在主控位，面容沉静如水。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而稳定地操作着，关闭一切非必要的系统，将有限的能源优先分配给生命维持、基础探测和引擎维持。他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传感器，仔细扫描着星槎内外的每一寸空间，评估着损伤程度。
“活着，就有希望。”凌霄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莉娜，检查损伤报告，列出最急需修复的部件和所需的材料。妮雅，去食品储藏室，清点我们的食物和净水储备，按最低消耗标准计算能维持多久。”
他的冷静感染了两人。莉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崩溃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她是工程师，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妮雅也用力点了点头，滑下座椅，踉跄了一下，但还是坚定地走向储藏室。
很快，初步清点结果出来了。
“能源是最大的问题，2%的储备，我们甚至不敢进行稍长距离的机动。左舷推进器阵列严重受损，反馈控制系统失灵，只能勉强维持平衡。外部传感器阵列损毁了40%，尤其是长距离探测和光谱分析模块几乎全毁，我们成了‘瞎子’和‘聋子’。”莉娜看着光屏上长长的列表，脸色越发难看，“急需高纯度能量液、L7型能量导管、至少三组标准传感器套件…这些，我们都没有。”
妮雅也回来了，小声道：“食物合成机还能工作，但原料储备只够维持标准配给…大约二十天。净水循环系统有些效率低下，但还能用。”
二十天。在一片未知的、缺乏补给的星域。能源濒临枯竭。
绝望的气氛再次弥漫开来。
凌霄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主屏幕外那片陌生的星空。他的神识感知范围远超受损的传感器，能模糊地感应到极远处一些星辰散发出的微弱能量波动。
“传感器没有完全报废。”凌霄忽然开口，“被动接收模式还能工作。我的…直觉，能弥补一部分缺失。”他不能直接解释神识的存在，“莉娜，将传感器灵敏度调到最高，过滤掉背景噪音，重点监测特定波段的能量信号和引力异常。”
莉娜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做了。很快，经过调整后的传感器，结合凌霄神识的暗中引导，捕捉到了一些微弱的、断断续续的信号。
“右舷37度，仰角-12度方向，距离…非常遥远，有一个微弱的、周期性脉冲能量信号！很像是…星体残骸的放射性衰变，或者…”莉娜仔细分析着数据，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光芒，“…或者是一个超小型的、废弃的能量中继站？这种荒芜星域有时会有探险家或非法组织设立临时据点！”
“有物质信号吗？”凌霄问。
“有非常微弱的金属反射信号夹杂其中！但太微弱了，无法确定具体是什么。”莉娜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激动，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缕微光。
“设定航向，目标脉冲信号源。引擎最低功率巡航，节省能源。”凌霄下达指令。这是他基于神识感知和传感器数据做出的判断，那里很可能存在东西，也许是机遇，也许是更大的危险，但总比在原地等待能源耗尽变成太空棺材要强。
“巡天-07”调整了微乎其微的角度，向着那希望渺茫的信号源缓缓驶去。速度慢得令人心焦，仿佛蜗牛在爬行。
航行的过程枯燥而煎熬。每一秒，能源读数都像悬在头顶的利剑。莉娜几乎住在了工程师工作站，想尽一切办法修复那些次要系统，试图挤出一点点多余的能源。妮雅则默默地承担起了照顾大家起居的任务，用尽可能节省的方式分配食物和水。
凌霄大部分时间都静坐在主控位，闭目眼神。他并非休息，而是在全力运转《时空剑典》碎片，极其缓慢地吸收着宇宙中弥漫的、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时空能量和辐射能，将其转化为微弱的剑元。这个过程比用剑元灌注能源核心快不了多少，但聊胜于无。同时，他也在不断温养着那缕不灭剑魂，消化着九世轮回中关于生存、忍耐和绝境求生的感悟。
第五天，一直监控信号的莉娜突然发出一声惊呼：“信号增强了！而且…多了几个！不是单一的信号源，那是一个…小行星带？或者飞船坟场？”
主屏幕上，经过增强处理的图像显示，在前方遥远的地方，隐约可见一片稀疏的、由大小不一的小行星和难以辨认的金属碎片组成的带状区域。那个脉冲信号，以及另外几个新发现的微弱能量信号，正从这片区域的深处传来。
希望大增，但危险也随之而来。小行星带环境复杂，容易隐藏危险，以星槎目前的状况，一旦遭遇突发情况，几乎没有应变能力。
“减速，启动最高级别的被动探测。”凌霄命令道，神情变得更加专注。他的神识如同触须般向前延伸，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片寂静的碎石带。
星槎缓缓滑入小行星带的边缘。巨大的、形状各异的岩石和冰冷的金属残骸从舷窗外缓缓掠过，一些上面还残留着撞击和爆炸的痕迹，诉说着曾经的惨烈。这里像是一个宇宙战的古战场，又或是无数失败探险家的葬身之地。
“看那边！”妮雅指着侧前方一块巨大的、仿佛被撕裂的舰船装甲板，“上面有图案！”
那块扭曲的装甲板上，喷涂着一个模糊不清的、被一道裂痕贯穿的徽记——那是一只狰狞的黑色獠牙。
“‘黑牙’海盗团的标志！”莉娜认了出来，“他们果然是在这片星域附近活动的！这里可能是他们的一个秘密据点，或者是一个废弃的藏身处！”
凌霄的神识仔细扫描着那块装甲板以及周围区域，忽然，他眉头一皱。
“左转15度，避开前方第三块大型岩石的阴影区。”他冷声道，“那里有能量残留，很隐蔽，像是触发式诡雷。”
莉娜吓了一跳，连忙操控星槎小心翼翼避开。果然，当星槎绕开后，超高灵敏度的传感器捕捉到那片阴影区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不正常的能量波动。
海盗的陷阱！即使废弃了，依然充满危险。
星槎变得更加谨慎，在凌霄神识的提前预警下，如同在雷区跳舞般，迂回曲折地向着脉冲信号最强的核心区域深入。
终于，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他们看到了信号的源头。
那根本不是中继站，而是一艘半埋在一块巨大小行星中的、几乎断成两截的古老舰船残骸！它的风格粗犷而古老，型号无法辨认，大部分船体都被小行星捕获，覆盖着厚厚的宇宙尘埃。但那微弱的脉冲信号，确实是从其尚未完全损坏的引擎核心部分散发出来的放射性衰变！
而在那残骸的旁边，竟然还歪斜地停靠着两艘小型舰艇！一艘明显是海盗风格的突击艇，伤痕累累，似乎经历了激烈的战斗。另一艘则更让人意外——那是一艘小巧的、流线型的科研勘探船，船体上喷涂的徽记虽然破损，但还能辨认出…
“绿源联盟的标志！”莉娜失声叫道，“是联盟的勘探船！它怎么会在这里？和海盗船停在一起？”
凌霄的目光锐利起来。他的神识已经先一步扫过了那两艘小型舰艇。
海盗突击艇内部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但有激烈战斗留下的痕迹，能量武器 scorch marks 和破片损伤随处可见。
而那艘绿源勘探船…内部似乎有极其微弱的生命信号！非常微弱，仿佛风中残烛！
同时，他还感知到，在那艘巨大的古老主残骸深处，似乎存在着某种…异常隐晦却让他剑魂微微悸动的能量波动！那波动极其奇特，非比寻常。
机遇与危险，同时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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