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自己并非畏战，而是担心万一自己随口猜测，反而应验，会给人留下妄揣上意的印象。
他连忙摆手，脸上挤出一丝苦笑：
“老赵莫要乱猜，我这也就是随口一说，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大帅心思，岂是我等能随意揣度的？万一不是，你我这岂不是……”
赵友见他如此谨慎，有些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嘿，你呀，就是心思太重。若是真让咱们领兵出征，那才叫痛快！
若不是，也无妨，听大帅吩咐便是。”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关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两人正低声交谈着，一名身着黑色劲装的大帅府亲卫已快步走出，对着二人抱拳行礼：
“赵将军，周将军，大帅已在府库等候，请随我来。”
“有劳了。”
二人收起闲谈的心思，整理了一下衣冠，神色肃然地跟着亲卫向府内走去。
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守卫格外森严的独立建筑前，这里便是原来的蜀王府库，如今存放着查抄来的大量金银财物。
只见库房外围站满了手持利刃、神情冷峻的亲卫，气氛凝重。
亲卫在库房大门前停下，侧身让开：
“二位将军，大帅就在里面。”
赵友和周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郑重。
他们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这座堆金积玉的宝库。
库房内光线略显昏暗，但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和陈旧木箱特有的味道。
只见大帅马岳正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凝视着眼前堆积如山的银锭和金器，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诱人而又冰冷的光芒。
在他身旁，还站着一位身着文官服饰的中年人，正是军政府长史——周维。
两人进门，见到周维也在，有些诧异。
“末将赵友（周成），参见大帅！”
二人不敢怠慢，立刻上前，躬身抱拳，齐声行礼。
马岳闻声转过身来。
他虽身着常服，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不必多礼。”
二人又转向周维，拱手道：
“见过周长史。”
周维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笑容，拱手还了一礼：
“二位将军客气了。”
他虽然与赵友、周成同属马岳麾下。
甚至从某种隐秘的层面上说，都是经由“系统”召唤而来。
但一方是文官，执掌政务；
一方是武将，专司征战；
彼此立场和关注点自然有所不同。
加之周维是在马岳夺取汉中后才投效的，资历较浅，与赵友、周成这些早期便追随马岳南征北战的将领们，关系终究要疏远一些。
马岳目光扫过赵友和周成，见二人虽然精神尚可，但眼底仍有些许血丝，显然是宿醉未完全消除。
他开门见山地说道：
“新年伊始，便叫你们过来，辛苦了。
这次叫你们来，是想再仔细听听，年前查抄成都，特别是这蜀王府以及城内各官署、富户的详细情况。”
赵友和周成闻言，心中都是一愣。
年前攻克成都后，他们确实已将查抄的初步结果向马岳汇报过，当时大帅并未深究，只让他们造册记录，他们便以为此事已了。
没想到这刚过完年，大帅竟又旧事重提，而且是在这堆满金银的府库之中。
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周成微微点头，示意由赵友主答。
赵友会意，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库内那几乎要触到屋顶的银锭堆，声音洪亮地回道：
“回禀大帅！末将正要详细禀报。”
他伸手指着眼前的银山。
“单就这蜀王府，查抄出的金银财宝，折合成现银，不算那些一时难以变现的古玩玉器、店铺宅邸和田产地契，共计有五百三十余万两！”
这个数字再次报出，依旧让在场几人心中震撼。
赵友顿了顿，继续道：
“此外，成都府内，从巡抚衙门到知府衙门，以及其下属各级官员，按其贪墨数额及对抗我军的程度，进行抄家或罚没，共计得银四百八十万两。
也就是说，光是成都城内，现银便查抄出一千零一十多万两！”
他顿了顿，喘了口气，接着说道：
“这还不包括累计缴获的成都城内及周边铺面，约占总数的三成，大小共计四百余户。
以及外围缴获的田亩土地。
其中，仅蜀王府名下，在成都平原及其周边的良田便有六百多顷（一顷等于一百亩）。
那些被查抄的大小官员，以及许多在成都攻城期间与我军为敌，或事后被清算的当地豪强大族，其田产累计，约有一千六百顷。
整个成都府在册的纳粮田地，大概在三千顷左右。
也就是说，目前我们手中直接掌握，可以随意分配的土地，已超过成都府总田亩的一半！”
赵友的声音在空旷的库房里回荡，每一个数字都显得沉甸甸的。
“剩余的那些田地，大多属于一些罪行较轻、或是在攻城时保持中立、甚至暗中提供过些许帮助的中小富户，以及一些口碑尚可、平日乐善好施的乡绅。
对于这些人，我们暂且还未动他们。”
马岳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偶尔微微点头。
这些数据，年前赵友和周成确实已经汇报过一次，只是当时刚刚拿下成都，百废待兴，千头万绪，他并未过分关注这些钱财细务，只吩咐登记造册便搁置了。
如今新年已过，整顿内政、扩充军备迫在眉睫，周维便迫不及待地拉他来到这府库，直面这“幸福的烦恼”，商讨如何利用这笔巨大的启动资金。
周维站在一旁，心中亦是波澜起伏。他作为军政府长史，主管钱粮民政，深知这笔财富的重要性，也清楚其背后牵扯的复杂局面。
年前他就想与马岳详细商议新一年的财政预算和施政方略，奈何当时马岳忙于军务和稳定局势，加上年关将近，他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致，只得一拖再拖。
如今除夕已过，他再也按捺不住，一大早就将马岳“堵”在了这府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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