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公远立于书房暗门前,半张脸被浓稠的阴影噬去。冰冷的青铜锁紧贴掌心,粗糙纹路硌着皮肤,漫出一种非人的寒意,仿佛攥着一块自冥界捞出的古铁。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 掌心下,一道与女儿腕间同源的符文正缓缓浮凸,却比那道更深沉、更扭曲,在幽暗中亮起暗红光芒。那颜色绝非活人之血,倒像凝固千年的血痂,沉甸甸嵌在锁孔深处,透着令人齿冷的死寂。
“嗡……”
一声几不可闻的低鸣自青铜锁内部漾开,又似从他心腔震出。暗门悄无声息地滑向一侧,泄出墙后巨大光幕的幽蓝冷光,瞬间在地板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光幕之上,无数细密如蛛丝的数据流泛着金属光泽,瀑布般倾泻而下 —— 那是阴德银行账簿的实时投影,冰冷、精确,不带半分人间烟火气。而屏幕中央,两个刺目的光点正剧烈搏动、撕扯:
梁祝 - 734:猩红如警报的光点疯狂闪烁,像颗濒临爆裂的心脏,每一次脉动都牵得整个光幕泛起细密的痉挛。
祝英台 - 代管者后裔:相对稳定的光点同样被猩红浸染,边缘不断逸散出微弱却倔强的挣扎绿芒,似困兽在血沼中刨挖生路。
共振的能量波纹在数据流间荡开,像投入深潭的巨石,又像缚魂的锁链在彼此拉扯、绞紧。祝公远死死盯着那团纠缠的光,喉结艰难滚动,仿佛能听见共振在耳边发出的 “滋滋” 声 —— 那是神族才能捕捉的警报,是坏账失控的预兆,是清账程序启动的倒计时。
“父亲。”
声音自身后阴影里响起,不高,却如惊雷劈碎书房凝滞的空气。
祝公远猛地转身,带起的风掀动了书案上的宣纸。几乎同时,墙壁上的光幕 “唰” 地熄灭,冰冷的金属墙面将最后一丝蓝光彻底吞噬,仿佛刚才惊心动魄的共振从未存在。
祝英台就站在书房门口那片更深沉的阴影里,距地毯边缘仅一步之遥 —— 那铺着绒毛厚实的波斯地毯,她却像踏在无形的界碑上,不肯越雷池半分。纤细的手指间捏着枚温润玉佩,正是从他书桌暗格掉出的那枚,此刻被攥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温润的玉质被攥得冰凉。玉佩背面,四个阴刻篆字在顶灯冷白光下清晰可辨,泛着一种近乎尸斑的青灰,触目惊心:阴德银行。
空气凝成了铅块。祝公远的目光从玉佩移到女儿脸上,试图穿透那片阴影看清她的表情,她的眼神隐在眉骨投下的阴影里,看不真切,只有下颌线条绷得死紧。
“你都看到了?” 他的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带着连自己都厌恶的疲惫,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心虚 —— 不,是更深沉的无力。
“看到你监视我?” 祝英台的声音浸过西湖深秋的湖水,冷冽平静下翻涌着暗流。她向前迈了一步,彻底站在灯光里,没有回答,反而抬起左手。宽大的丝绒睡袍滑落,露出纤细手腕,那道淡金色符文在冷光下清晰浮现,不再是平日若隐若现的微光,而是散发出一层微弱却灼人的冷光,与书房的死寂冰寒格格不入。“还是看到这个?”
她的目光死死锁住祝公远,那双遗传自他的眼睛里燃着从未见过的火焰 —— 是愤怒,是受伤,更是被欺骗、被物化的冰冷绝望。“这到底是什么?父亲。这场和马文才的联姻…… 是不是也是你们‘代管’计划的一部分?一个用来‘稳定’我这件‘抵押品’的…… 保险丝?”“抵押品” 三个字被刻意加重,字字如冰锥扎向祝公远。
心脏像是被那冰锥狠狠刺穿。祝公远避开女儿灼人的目光,沉默如铅,层层叠叠压下来,几乎让人窒息。书房里只剩古董座钟单调的 “滴答” 声,每一声都敲在紧绷的神经上,仿佛在倒数着什么。久到祝英台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终于动了。
祝公远走向书房角落,那里立着个镶嵌着青铜饕餮(口含铜环,獠牙森然)的保险柜。解锁过程无声而迅捷,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熟稔。他从柜底取出一卷用暗红丝带系着的卷轴,那纸色异常古旧,泛着陈年纸张特有的沉黄,边缘带着虫蛀的残缺,散发出淡淡的霉味里,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陈年檀香与血腥混合的奇特气息。
他将卷轴轻放在光洁的红木书桌上,解丝带时,手指竟带着与身份不符的笨拙。卷轴缓缓铺开,发出细微的 “沙沙” 声,像有无数细碎的虫豸在纸间爬行,诉说着尘封千年的秘密。
卷轴上,是用古老朱砂混合暗沉金属粉末书写的契约文字,笔迹遒劲却透着非人的刻板与精密。契约抬头赫然是阴德银行的徽记 —— 由无数细密青铜锁链缠绕而成的抽象符号,透着令人窒息的束缚感。下方,是祝家某代先祖以血为墨签下的名字,旁侧盖着枚朱砂描绘却泛着金属冷光的印章,正是阴德银行的印记。
祝公远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最终停在契约末尾一行字上。那行字用最纯粹的朱砂写就,红得刺眼,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流淌着亘古的血:
“以祝氏血脉为质,代管‘734 号坏账’,直至清账或质灭为止。”
空气彻底冻结。祝英台死死盯着那行字,手腕上的符文骤然灼痛如火烧,仿佛在与古老的契约文字产生狂暴的共鸣与对抗。
祝公远抬起头,脸上所有的挣扎、疲惫、深藏的不甘与痛苦,此刻都化为一片沉重的死寂。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要撕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间生生挤出来,带着血沫的腥气:
“英台…… 我们祝家,世世代代…… 都是神族的囚徒。”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女儿苍白却倔强的脸上,那眼神复杂得像揉碎的星辰,有愧疚,有绝望,更有一丝深埋的、几乎熄灭的火焰,“而你,从降生那一刻起…… 你的名字,你的血,你的灵魂…… 就写在这账簿上,是这世代相传的牢笼里,最珍贵,也最可悲的…… 抵押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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