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青铜灯盏突然齐齐嗡鸣,那声音起初细若蚊蚋,像春蚕啃食桑叶时藏着的震颤,旋即陡然拔高 —— 千只困在琉璃盏里的蜂群正疯狂撞向灯座,翅尖擦过饕餮纹的凹槽,磨出细碎的金属碎屑,混着灯油的腥气在空气中弥漫。灯盏表面的饕餮纹骤然亮起青光,纹路里仿佛浮出无数只竖瞳,死死盯着供桌前的祝公远。青瓷碗里的灯油突然翻涌,逆时针旋出漏斗状的漩涡,油面浮着的灯芯草被卷得疯转,根部渗出的黑色汁液在油里洇开,细看竟是无数张扭曲的人脸:有孩童圆睁的眼,有老妪干瘪的唇,都在漩涡里挣扎下沉,发出听不见却能穿透骨髓的哀嚎。
祝公远后背抵着冰凉的檀木供桌,意大利手工西装的羊毛面料已被心口渗出的脓血染成暗赭色,那污渍边缘像活物般蠕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晕染,浸过第三颗盘扣时,散发出陈年腐肉混着霉斑的酸气。供桌上的白瓷供碗突然 “咔” 地裂开细纹,清水混着供米漫出来,在桌面漫延成标准的八卦形状,阴阳鱼的眼睛恰好对着他心口溃烂的位置。指尖擦过最中央那幅祝氏初代代管者的画像时,指腹触到的并非宣纸的粗糙纹理,而是青铜特有的冰凉与厚重 —— 画中人锁骨处延伸出的青铜锁链正一寸寸浮出画框,链节上的绿锈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暗沉的铜色,碰撞发出的 “咔哒” 声带着实体的重量,像生锈的镣铐拖过青石板,每一下都敲在祠堂的梁柱上,震得梁上悬着的长明灯剧烈摇晃。
锁链如蓄势已久的毒蛇窜出,瞬间将他的手腕与案上摊开的族谱捆缚在一起,链环扣合处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细密的倒刺,那些倒刺泛着乌青色,像淬了毒的针,深深嵌进他腕骨凸起的地方,血珠刚冒出来就被倒刺吸走,留下一个个黑洞洞的血洞。
“列祖列宗在上。” 他对着空悬的锁链轻笑,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皮烟筒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裹着铁锈渣,刮得人耳膜生疼,“这枷锁... 该锈透了。”
火折子 “噌” 地亮起幽蓝火苗,那火苗带着一股硫磺的刺鼻味,触到族谱羊皮封面的刹那,封面突然像活人的皮肤般抽搐起来,渗出暗红色的汁液,那汁液黏稠如血,滴在地上竟 “滋啦” 作响,烧出一个个小坑。阴德银行那枚刻着 “天定轮回” 的朱砂印章从族谱夹层浮起,印章边缘的龙纹活了过来,化作无数带倒刺的荆棘缠上他手臂,刺尖扎进皮肉的痛感刚传来,祝公远已猛地发力撕开衣襟 —— 心口那枚代表 “伦理根基” 的土属性符文正以惊人的速度溃烂,暗黄色的符文边缘爬满黑褐色的霉斑,像受潮的墙皮,溃烂处露出森白的肋骨,腐肉间嵌着半截断裂的青铜锁链,链头还挂着小块摇摇欲坠的碎骨,那碎骨上竟还残留着模糊的符文印记。
“烧!” 他低吼着将火源按向溃烂处。
烈焰轰然炸开时,整个祠堂的空气都被点燃了,热浪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扇在人脸上,带着灼人的温度。案上的香炉被气浪掀飞,铜胎珐琅的炉身撞在画像上,砸出蛛网般的裂痕,炉里的香灰混着火星漫天飞舞,落在地上烫出一个个小黑点。族谱在火光中剧烈翻卷,发出 “哗哗” 的声响,每一页都浮现出祝家历代家主的虚影:有穿长袍马褂的老者被锁链穿透左胸,鲜血染红了青色马褂,脸上是麻木的绝望;有穿中山装的中年人跪在地上撕扯锁链,指甲缝里全是血,眼神里却透着不甘;更有近代穿西装的身影在火里徒劳地捶打胸膛,西装的翻领被烧得卷了边,嘴里似乎在喊着什么,却发不出声音。那些虚影的锁链都与祝公远心口的断链连成一线,他们张开嘴无声地嘶吼,喉咙里黑洞洞的,挣扎着化作青烟,烟缕中传来时空钱庄的齿轮声,那声音冰冷如金属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代管者祝公远,资产编号戊 - 柒叁肆,触发自毁条款,阴德清算程序启动......”
火焰突然由赤红转为幽青色,那青色的火苗带着一股极寒的气息,灼烧的噼啪声里混进骨骼炸裂的脆响,像干柴被猛力折断。灰烬如千万只黑蝶从火堆里振翅飞出,每一片蝶翼上都印着残缺的符文,那些符文扭曲着,像是在哭泣。焦土中央,一株翡翠色幼苗正顶开炭块破土而出,两片嫩叶上浮动着李亚仙血泪砖的暗纹 —— 那纹路是由无数细密的 “冤” 字组成的,每个 “冤” 字都在微微颤抖,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委屈。祝公远闷哼一声,指甲深深抠进心口的腐肉,硬生生掰下半块正在融化的符文残片,腐肉被撕开的地方露出更深处的白骨,沾着暗红色的血。残片边缘滴落的脓血落在焦黑的盆土上,竟像强酸般蚀出 “阴德” 二字,那字迹边缘还在冒着白烟,他反手将还带着体温的残片按进幼苗根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筋暴起:“用我这身腐土... 养你们的干净根须!”
幼苗根系骤然暴涨!翡翠藤蔓如灵蛇般窜出,藤蔓上还带着晶莹的露珠,缠住从火焰中浮现的青铜契约卷轴时,叶片脉络骤然亮起,李亚仙投湖前用银簪刻在桥栏的 “水” 字在叶面一闪而过,那 “水” 字带着湖水的清冽与寒意,随即化作无数水珠渗入藤蔓,藤蔓顿时变得更加翠绿。卷轴上 “永世代管” 的烫金条款被根须绞碎,那些碎金粉末像萤火虫般被藤蔓吸收,刹那间,整株植物发出玉石相击的清响,那声音清脆悦耳,翡翠色的叶片层层蜕变为剔透的血玉质地,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映出满屋流动的血色光斑,那些光斑在地上移动,像无数条细小的血河。
“砰!”
祠堂厚重的楠木门被马文才的金属性罡气轰开,门板碎片带着尖锐的呼啸砸向供桌,案上的青铜爵杯瞬间被震成齑粉,粉末飞扬。马文才玄色劲装外罩着的金丝软甲在火光中泛着冷光,那软甲上的金丝编织成复杂的花纹,手中金锁链如活蟒甩向祝公远后心,锁尖淬着的庚金之气泛着惨白的光,足以洞穿十层铁甲,却在触及血玉叶片时骤然软化,化作一滩金液淌在地上,那金液还在扭动,像有生命般。满地灰烬无风自动,盘旋成微型风暴,卷起的火星落在马文才靴底,竟烧出几个铜钱形状的焦痕,那焦痕边缘发黑,散着焦糊味。
盆中那株红玉亚仙草轻轻摇曳,叶片上的血色光斑流动,最顶端的叶片突然映出李亚仙的虚影 —— 她穿着月白襦裙,裙摆上似乎还沾着湖水的湿痕,鬓边斜插的银钗还沾着湖水的湿气,钗头的珍珠泛着冷光,唇角勾起的冰冷弧度与当年投湖前如出一辙。叶片上的纹路随着她的笑意扭曲,那些 “冤” 字仿佛在欢呼,最终凝结成苏小小墓被篡改前的 “风尘侠骨” 四字,墨迹里还能看见当年刻碑人手腕颤抖的痕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
马文才胸口的金性图腾突然龟裂,蛛网般的裂纹从心口蔓延至锁骨,发出细微的 “咔嚓” 声,他踉跄后退时撞翻了三座牌位,牌位落地的脆响里,听见叶片里传来跨越千年的冷笑,那笑声里裹着断桥的寒风与西湖的水汽,带着穿透时空的凉意:
“告诉蓐收 ——”
“他的金库地基,早被我们的血泡塌了。”
话音未落,红玉亚仙草突然剧烈震颤,所有叶片同时转向西方,叶脉里流淌的血色光芒在墙上映出连绵的废墟虚影 —— 那是阴德银行在地底的金库正在坍塌的景象,无数青铜钱币从裂缝中倾泻而下,砸在虚构的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像一场盛大的葬礼。祝公远望着那些虚影,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落在血玉叶片上,竟被瞬间吸收,叶片边缘随即抽出三片新芽,芽尖还沾着他未散尽的体温,带着一丝生命的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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