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伞骨汇成细流,砸在祝英台脚边的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却诡异地悬停半空,如同被冻结的泪。她心口的灼痛已化为刺骨冰寒,符文的蓝光在潮湿空气中嘶鸣,拉扯着她的视线投向那片深沉的湖面——那里,正翻涌着百年前的杀局。
“他们被算计了,”祝英台的声音裹着痛楚的颤音,几乎被雨声吞没,却又清晰地钉入梁山伯的耳中,“老鸨是钩子,长桥是砧板,王宣教是那条...心甘情愿扑上去的鱼。”
梁山伯猛地闭上眼。不是画面,是声音的碎片尖啸着刺穿时空的屏障,在他颅骨内炸开:
咚咚咚! 急促慌乱的脚步砸在长桥湿滑的石板上,每一步都带着濒死的回响。
“拦住那穷酸!撕了他的嘴!敢动张老爷的人,沉湖喂王八!” 老鸨尖利扭曲的嘶吼,裹挟着漕帮打手粗野的应和。
哗啦——! 冰冷刺骨的水泼上肉体的闷响,紧接着是重物砸落水面的轰隆巨响!不是一个人落水,是钝器击打躯体后抛入深潭的残忍。
“宣教——!!!” 一声凄厉到撕裂灵魂的哭喊,穿透雨幕,带着陶师儿喉间挣出的血气,狠狠撞在梁山伯的太阳穴上。那不是哀鸣,是水属性灵魂在规则碾压下发出的、最后的碎裂之音。
他踉跄一步,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桥栏,骨节青白:“是阴德银行...” 声音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带着血腥味,“老鸨的金镯,是后土盖在‘坏账’上的印!她用‘土’的钱山,压‘水’的情潮...土克水,从来不是简单的压制...” 他喘息着,眼前闪过祝英台父亲祝公远西装下溃烂的符文绷带,“是用‘门当户对’的金玉锁链,用‘贱籍良籍’的伦理高墙,把不肯落地、不肯认命的爱...活活碾成齑粉!”
祝英台没有回答。她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油纸伞“啪”地一声脱手坠落,被风卷着滚入黑暗的湖面。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她的头发、脸颊、脖颈。符文的蓝光不再局限于手腕,而是如同燃烧的冰焰,从她心口蔓延至锁骨,再顺着湿透的衣袖爬上小臂,在雨夜中勾勒出妖异而决绝的图腾。
“可水——”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盖过了风雨,带着一种非人的、共鸣的震颤,仿佛百年前那声泣血呼唤在她喉间重生,“——从来不怕压!”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染着蓝焰的手臂对着翻涌的湖面,猛地向下一挥!
轰——!
长桥下的湖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提起!一道十丈高的厚重水幕轰然升起!浑浊的湖水被强行排开,露出下方淤泥沉积的河床。无数挣扎、扭曲的透明人影在水幕中疯狂冲撞、撕扯——那是动力泉规则渗透下,历代被“沉塘”、“殉节”的怨魂!它们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发出无声的尖啸,构成一幅地狱般的众生悲鸣图!
就在这惨烈水幕的核心,两团格外清晰的“景象”被符文之力强行凝聚、放大:
左侧: 王宣教。他根本不是自己跳下去的!一个漕帮打手狞笑着,将沉重的船桨狠狠砸在他的后脑!鲜血瞬间迸溅,混入雨水。另一人抓起他软垂的身体,像丢弃破麻袋般,将他抛向漆黑的湖心!他最后残存的意识里,只有烟雨楼小窗缝隙中,陶师儿那双映着玉簪蝴蝶、决然赴死的眼。他口中涌出的血沫,无声地组成两个字:“...师...儿...” 火! 不是燎原之火,是心脉寸断前炸开的、焚尽灵魂的焚心之火!这火焰虚幻却炽烈,在他沉没的轨迹上短暂燃烧,灼穿了冰冷的湖水,也灼穿了覆盖其上的、阴德银行那层“自愿殉情”的虚伪“土壳”!
右侧: 陶师儿。她并非紧随其后!她站在冰冷的岸边,亲眼看着爱人被虐杀、沉湖!老鸨刘氏的金镯在她身后闪着恶毒的光,几个龟公正死死扭住她的手臂。她眼中的星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比西湖水更深的死寂。她低头,看着掌心那支在雨水中愈发莹润的玉簪蝴蝶,然后,猛地将它刺入了自己的心口!不是脆弱的脖颈,是承载着所有爱恋、痛苦与自由渴望的心脏!鲜血瞬间染红了素白的衣襟,也染红了簪头的玉蝶。她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王宣教沉没的那片水域,身体向后一仰,如同一片真正离枝的白玉兰,无声地坠入冰冷的湖水。没有挣扎,只有解脱般的平静。在她入水的刹那,一圈异常纯粹、剧烈震颤的蓝色涟漪,以她为中心轰然荡开!涟漪所过之处,那些被动力泉规则束缚的怨魂虚影,竟发出解脱般的呜咽,短暂地凝实了一瞬!这是最纯净的“水”之魂对规则最后的、也是最具破坏力的共鸣冲击!
“压得越狠...” 祝英台的声音仿佛来自深渊,又像是湖底无数冤魂的合鸣。她高举的、燃烧着蓝焰的手臂,因承受着跨越百年的巨大能量而剧烈颤抖,皮肤下青筋虬结,符文的纹路亮得刺目,仿佛随时会裂开。“...反弹得就越烈!”
她高举的手臂,朝着那两团被水幕禁锢的、定格在死亡瞬间的影像,朝着那湖底沉积百年的悲愤与不甘,朝着头顶这片被神族规则笼罩的、冰冷的雨夜苍穹,用尽全部意志与力量,狠狠向下一扯!
嘶啦——!
如同无形的巨幕被撕裂!承载着王宣教焚心之火与陶师儿绝命涟漪的水幕,连同其中挣扎的怨魂,被一股来自现世的、更狂暴的“水”之意志彻底引爆!浑浊的湖水裹挟着被撕裂的规则碎片、百年的怨气、焚心的烈焰与澄澈的涟漪,化作一道直径丈余的螺旋水龙,自湖心咆哮着冲天而起!水龙的核心,隐约可见一只由无数挣扎灵魂的蓝色光点构成的、振翅欲飞的巨蝶虚影!它发出无声的尖啸,狠狠撞向笼罩杭州城的、无形的动力泉规则屏障!
长桥在剧烈的能量冲击下簌簌发抖。梁山伯扑上前,死死抱住因力量透支而软倒的祝英台。她的身体冰冷如湖底寒玉,符文的光芒黯淡下去,心口的灼痛却奇异地平息了,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贯穿时空的疲惫与悲悯。
他紧紧拥着她,看向那渐渐消散的水龙和光蝶虚影,看向雨幕下重归“平静”却仿佛被彻底洗刷过一次的湖面,声音低沉而沙哑,穿透百年的血腥与算计,直抵那场谋杀与殉情冰冷的核心:
“土,压碎了形骸...”
他感受着怀中祝英台微弱却坚韧的心跳,感受着那枚融入她血脉的、属于祝公远的“五行混血因子”在刚才的共鸣中激荡的余温,
“...但水承载的魂灵,火焚尽的执念...它们汇成的‘坏账’,”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雨云,直视那高维的、冰冷的收割者,
“终会变成冲垮你们金科玉律的...滔天巨浪。”
长桥之下,被引爆的怨魂之力虽已消散,但湖水深处,一丝源自陶师儿最后涟漪的、纯净而不屈的震颤,却如同投入深渊的火种,微弱而永恒地搏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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