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雨,冰冷而黏腻,敲打在窗玻璃上,汇聚成一道道蜿蜒的水痕,像极了哭花的脸。
林潇南蜷缩在床角,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一种麻木的钝痛,盘踞在心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撕扯感。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暗和窗外的雨声将她彻底吞没。手机屏幕暗着,那个黑色的头像再也没有亮起。他最后那些冰冷的话语,像复读机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每一个字都带着尖锐的倒刺,刮得她血肉模糊。
“这就怕了?”
“以后别来了。”
凭什么?
凭什么他就能这样单方面地判决?凭什么连一点挣扎和选择的余地都不给她?就因为她流了眼泪,因为她露出了恐惧?
巨大的委屈和不甘,像被困在牢笼里的野兽,疯狂地冲撞着她最后的理智。
她不是不懂他工作的性质,不是没想过可能面临的担忧和恐惧。但她以为,“试试”意味着两个人一起面对,而不是由他一个人以“为你好”的名义,粗暴地将她推开!
这根本不是保护!这是独裁!是不信任!
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混合着心碎后的绝望,猛地冲上了头顶。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黑暗中,她的眼睛因为哭过而红肿,却燃起两簇执拗的火苗。
不行。
不能就这样算了。
就算要结束,也不能是由他这样莫名其妙地、用最伤人的方式单方面宣布结束!
她要知道一个真正的答案!要亲口告诉他,她不是他想象中那么脆弱的不堪一击!就算最后真的走不下去,那也得是她林潇南自己做出的决定!
这股突如其来的勇气和愤怒,支撑着她几乎虚脱的身体。她跳下床,甚至顾不上换掉身上皱巴巴的衣服,抓起手机和钥匙,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潇南?这么晚了你去哪?”继母惊讶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林潇南没有回答,像一阵风一样冲下了楼。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单薄的衣衫,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凭着胸腔里那股灼烧的愤懑,朝着那个方向狂奔。
雨水模糊了视线,路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拉出扭曲的光带。她跑得气喘吁吁,肺部像要炸开一样疼,但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
支队大门在雨夜中显得更加肃穆森严。
哨兵看到这个浑身湿透、头发凌乱、眼睛红肿的女孩再次出现,明显愣了一下,但还是尽职地拦住了她:“同志,请问你找谁?”
“我找韩彻!”林潇南的声音带着跑后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颤抖,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让我进去!我要见他!”
“抱歉,现在不是探视时间,而且韩队他……”哨兵面露难色。
“我知道他在!你告诉他!林潇南要见他!现在!立刻!”她几乎是在嘶吼,所有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声音穿透雨幕,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哨兵被她的状态吓到,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内部电话。
林潇南站在雨里,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但胸膛却因为激烈的情绪而剧烈起伏着,眼睛死死盯着那栋宿舍楼的方向。
几分钟后,一个高大的身影撑着伞,从宿舍楼里快步走了出来。
是韩彻。
他依旧穿着常服,脸色在路灯下显得有些苍白,眉头紧锁,看到雨地里狼狈不堪、情绪激动的她时,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被一种冷硬的烦躁所覆盖。
他走到门口,隔着栅栏门,伞沿滴下的水珠连成线。声音比雨水更冷:“你又来干什么?”
林潇南看着他那张冷漠的脸,所有的质问和愤怒堵在喉咙口,反而化成了一种尖锐的疼痛。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雨水呛进气管,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完了,她才抬起头,隔着雨幕和他冰冷的视线对视,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异常的清晰:“韩彻,你把话说清楚。”
“什么话?”他面无表情。
“昨天的话!今天的话!”她的声音拔高,带着哭腔,“你凭什么?凭什么你说试试就试试,你说不要就不要?凭什么连问都不问我一声,就替我决定我扛不扛得住?”
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流进眼睛,又涩又疼,但她倔强地瞪着他,不肯眨眼。
韩彻的下颌线绷得死紧,握着伞柄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他沉默了几秒,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不清楚!”林潇南猛地摇头,“我不清楚你为什么突然就变了!就因为昨天我哭了?因为我害怕了?韩彻,那是正常人都会有的反应!我看到你受伤,我看到新闻里那些画面,我难道不应该害怕吗?!”
她的声音在雨声中颤抖,却带着一种不肯服输的倔强:“是!我是怕!我怕你受伤,怕你出事,怕得要死!但这不代表我就不能站在你身边!不代表我就没有资格和你一起走下去!”
韩彻的瞳孔似乎猛地收缩了一下,但脸上的冰层却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反而更冷了几分:“资格不是用嘴说的。”
他盯着她,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字一句,缓慢而残忍:“林潇南,你告诉我,昨天那种情况,如果再来一次,你能做什么?”
“除了哭,除了害怕,除了在这里质问我,”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轻蔑的冰冷,“你还能做什么?”
“我的战场,你进不来。我的危险,你分担不了。除了无止境的担心和等待,我能给你什么?你又能给我什么?”
每一个问句,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潇南的心上。砸得她体无完肤,砸得她几乎站立不稳。
雨水冰冷地浇在身上,却远不及他这些话带来的寒意刺骨。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她喜欢着的、却用最残忍的方式撕碎一切的男人,忽然觉得无比陌生,也无比的……绝望。
原来,在他眼里,她的喜欢和坚持,她的害怕和眼泪,都只是负担。是毫无用处的、只会添乱的情绪宣泄。
他不需要她的陪伴,只需要一个不会哭、不会怕、不会成为他后顾之忧的……木头人。
原来,“试试”两个字,从头到尾,可能都只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所有的勇气和愤怒,在这一刻,被他的冰冷彻底浇灭。
心口那片麻木的钝痛,忽然变得尖锐无比。
她看着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笑容比哭还难看。
声音在雨声中,轻得几乎听不见:
“原来……是这样。”
她点了点头,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不再看他,只是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
脚步踉跄了一下,几乎摔倒,但她很快又稳住了。
没有再回头。
她一步一步,拖着沉重无比的身体,走进了冰冷的雨幕深处。背影单薄,摇摇欲坠,却带着一种被彻底摧毁后的、死寂的平静。
韩彻站在原地,撑着伞,一动不动。
隔着密集的雨线,他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越走越远,最终彻底消失在街道的拐角,与昏暗的雨夜融为一体。
他握着伞柄的手,青筋暴起,微微颤抖。
另一只垂在身侧、缠着纱布的手,无声地攥紧,纱布边缘迅速洇开一抹刺眼的鲜红。
冰冷的雨水敲打着伞面,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
良久。
他才极其缓慢地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回那栋冰冷的宿舍楼。
脚步沉重得像是灌满了铅。
走廊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孤寂而冷硬。
走到那扇门前,他拿出钥匙,却没有立刻开门。
只是低着头,额头抵着冰冷粗糙的门板,闭上了眼睛。
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发出一声极低极低的、几乎被雨声彻底淹没的。
像是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痛苦而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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