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最好的缝合剂,哪怕针脚粗糙,疼痛犹在,它依旧固执地将破碎的生活一点点重新拼凑起来。
校园里。
林潇南将自己彻底埋进了学业里。图书馆成了她待得最久的地方,从开馆到闭馆,仿佛只有沉浸在浩如烟海的文献和复杂公式中,才能暂时屏蔽心底那个巨大的空洞。她不再是那个会因为一句情话而脸红、会因为一个拥抱而安心的小女孩,她变得沉默、专注,甚至有些过分的冷静。
室友们渐渐放下了担心,只当她是经历了情伤后化悲愤为动力,成了名副其实的“学霸”。她们偶尔会聊起新的八卦,提起某个追求她的学长,林潇南也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心思显然不在此处。
她的目标变得异常清晰:拿到奖学金,考取教师资格证。那是她曾经和母亲闲聊时提起过的、一个看似安稳平凡的梦想。如今,这个梦想成了她生活中唯一可见的、可以抓住的浮木。
大三那年,她如愿以偿。不仅以优异的成绩获得了奖学金,更是一次性通过了教师资格证的笔试和面试。拿到那张薄薄的证书时,她心里没有太多喜悦,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仿佛完成了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为自己规划好了一条清晰却谈不上热爱的未来之路。
她依旧戴着那副冷静自持的面具,只有偶尔在夜深人静,或是在街上看到穿着消防制服的身影时,心脏才会猝不及防地漏跳一拍,随即被更深的麻木覆盖。她以为自己已经走得足够远,足够坚强。
康复中心与街头。
韩彻的康复之路漫长而痛苦,但他以惊人的毅力一步步熬了过来。从依靠轮椅,到拄着拐杖,再到最后能勉强独立行走(虽然仔细看仍有些微的不自然),他几乎创造了一个医学上的小奇迹。虽然重返一线已然无望,但支队领导惜才,等他彻底恢复后,为他安排了去新成立的消防学院担任教官兼战术顾问的职位,负责理论教学和模拟指挥。
这对他来说,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是将他留在最热爱领域的最好方式。
生活似乎重新走上了轨道,只是这条轨道,空旷而寂静。
在一个寻常的傍晚,他处理完学院的工作,鬼使神差地让司机将车开到了林潇南学校附近。他说不上来为什么,或许只是想离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近一点。
车停在街角,他隔着车窗,望着那座熟悉的校园。正值放学时分,学生们熙熙攘攘地涌出校门,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就在那时,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一个从校门口走出来的身影上。
是林潇南。
她穿着简单的衬衫和长裙,抱着几本书,正和身边的一个女生说着什么。侧脸线条柔和却带着一种陌生的疏离感,夕阳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她看起来……不一样了。更瘦了些,褪去了几分稚气,多了些沉静和独立,仿佛被时光精心打磨过,却也更显得难以靠近。
韩彻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呼吸骤然屏住。
他几乎要推门下车,脚步却像被钉在原地。他能说什么?以什么身份?一个曾经用最残忍的方式推开她的、如今还带着残疾的“前男友”?
就在他内心剧烈挣扎之时,他看到她微笑着和同伴道别,然后独自一人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她的背影挺直,步伐平稳,看起来过得……很好。
一股混合着欣慰和巨大失落的情感涌上心头,酸涩难言。
她走出来了。
没有他,她依然过得很好。
这不正是他当初想要的吗?
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住处,拿出那部屏幕碎裂、早已补办了新卡却依旧保留着旧数据的手机。鬼使神差地,他点开了那个黑色的头像。
他盯着那个最后的“好”字,看了很久。然后,像是自虐般,他尝试着发送了一个系统自带的微笑表情。
下一秒,一个刺眼的、红色的感叹号弹了出来!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韩彻彻底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她……拉黑了他。
不是在气头上,不是一时冲动。是彻彻底底地,将他从她的世界里清除了出去。
所以,她刚才的平静和疏离,不是坚强,而是……真正的放下和告别。
那个红色的感叹号,像最终判决书上的猩红印章,彻底碾碎了他心底最后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卑微的幻想。
他握着手机,手指冰凉,久久没有动弹。
窗外华灯初上,车水马龙。
他终于真切地意识到,他失去了她。
永远地失去了。
那个在他最灰暗时刻给予他温暖和力量的女孩,被他亲手推开后,已经大步向前,走出了他的生命,甚至不愿意留下一个可供回望的缝隙。
巨大的悔恨和绝望如同迟来的海啸,终于将他彻底淹没。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到地上,将脸深深埋进掌心。
这一次,没有眼泪,只有无边无际的、死寂的荒凉。
他窥见了她的新生,也见证了自己的彻底出局。
时间缝合了她的伤口,却在他心上,留下了永远无法愈合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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