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域城的染坊藏在老巷深处,青石板路上总沾着洗不掉的靛蓝水渍。陈老爷子蹲在染缸前,手里攥着块刚染好的麻布,指腹蹭过布面——那布上用三域染料混染出的暗纹,在日光下瞧着是片寻常的灰蓝,可若换了月光,就会显出幅三域交界的地图,这是他花了三年才琢磨出的“星月染”。
“老爷子,西陆那边又来催货了。”伙计阿吉跑进来,手里捏着张纸条,纸角卷得发皱,“说咱们上次送的‘三色布’,暗纹在火把下不显影,怀疑咱们偷工减料。”
陈老爷子把麻布往竹竿上晾,白胡子抖了抖:“让他们用月光照照再说。西陆的火把烧的是松脂,烟味重,遮了显影的光。”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用东陆的松烟、北漠的狼粪灰、南陆的海泥混磨的粉,“把这个掺进他们的火把里,烟就成了淡紫色,再照布上的纹,清楚得很。”
阿吉刚走,染坊的门帘又被掀开,这次进来的是个穿北漠袍子的汉子,腰间挂着柄弯刀,刀鞘上镶着南陆的贝壳。“陈老爷子,我要的‘狼纹布’赶得及不?”汉子嗓门洪亮,震得染缸里的水都晃了晃,“后天要给部落的孩子们做新衣,得让他们瞧瞧,合域城的染坊能把咱们北漠的狼图腾染得比真的还精神。”
“放心,误不了。”陈老爷子掀开旁边的染缸,缸里的水泛着奇异的金绿,“这缸用了东陆的槐花汁、南陆的海草灰,再配上北漠的狼油调的媒染剂,染出来的狼纹,在雪地里都能发光。”他捞出块半成品,在阳光下一抖,布上的狼眼竟真的闪着点细碎的光,像缀了星子。
汉子看直了眼,笑着往陈老爷子手里塞了块鹿肉干:“尝尝,今早刚熏的。对了,我那口子让我问问,上次给她染的‘合欢色’,能不能再加深点?她说在南陆的船上看,颜色浅了些。”
“这简单。”陈老爷子指了指墙角的石臼,里面捣着些紫黑色的浆果,“加把西陆的‘老鸹眼’果就行。这果子看着不起眼,染出来的色,遇水越深越艳,正合她在船上用。”
正说着,巷口传来马车轱辘声,是东陆来的书商张老板。他跳下车,怀里抱着捆宣纸,纸卷上还沾着点墨渍:“陈老哥,救命啊!”
陈老爷子直起身:“咋了这是?”
“你看我这纸。”张老板解开纸卷,脸皱成个疙瘩,“昨儿染封面,用了西陆的‘铁线莲汁’,本想染出靛蓝色,结果全成了灰扑扑的,这可咋给书院交货?”
陈老爷子捻起张纸看了看,又闻了闻:“你是不是用井水调的汁?西陆的铁线莲认山泉水,井水硬,染出来就发灰。”他往个陶碗里舀了勺染缸里的水,“用我这‘三域水’试试——东陆的山泉水、北漠的雪融水、南陆的海水,按比例混的,软得很。”说着取过支毛笔,蘸了点铁线莲汁在纸上涂了涂,果然显出清亮的靛蓝。
张老板松了口气,从马车上搬下箱东陆的毛尖茶:“谢了老哥!这茶你留着,配你这染坊的烟火气,绝了!”
陈老爷子笑着接了茶,突然瞅见张老板袖口沾着点红渍:“你这是蹭了啥?”
“哦,前儿帮书院的学生染风筝,用了南陆的‘胭脂虫红’,蹭了一身,洗都洗不掉。”张老板挠挠头。
“小意思。”陈老爷子从墙角拖出个木桶,里面泡着些灰绿色的叶子,“这是北漠的‘皂角藤’,煮出来的水,专洗这种虫染的色,比皂角好用十倍。”
张老板千恩万谢地走了,染坊里又清静下来。陈老爷子蹲回染缸前,看着缸里的水渐渐沉淀出层透亮的蓝,像把天空揉碎了泡在里面。他想起三十年前刚开染坊时,三域的匠人总互相瞧不上——东陆说北漠的染料粗,北漠笑南陆的技法浅,南陆又嫌东陆的规矩多。可如今呢?东陆的纸用着北漠的藤叶洗,北漠的布掺着南陆的果子染,南陆的船娘穿的色,得靠东陆的山泉水调……
“老爷子,西陆的信使又来了!”阿吉举着封信跑进来,信封上盖着个火漆印,印纹是只衔着橄榄枝的狼,“这次没催货,倒问咱们能不能给他们的军旗染个新色,说要‘能镇住风沙,又能显出身价’的那种。”
陈老爷子摸了摸白胡子,眼里闪过点光。他往染缸里撒了把东陆的苏木,又丢了块北漠的赭石,最后从柜里翻出块南陆的珊瑚礁碎:“告诉他们,三天后来取。就说这色叫‘三域魂’,风吹不褪,沙磨不淡,保管他们满意。”
阿吉跑出去后,陈老爷子望着院里竹竿上挂满的布——红的像北漠的篝火,蓝的像南陆的海,绿的像东陆的林,黄的像西陆的沙——突然笑了。这染坊哪是染布?分明是在染日子,把三域的日子染在一块儿,染出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合域城来。
暮色降临时,染坊的烟囱冒出青烟,混着染料的草木香,飘得整条巷都是。陈老爷子往灶里添了把柴,火光照着他满是皱纹的脸,也照着墙上那行字——“三域同色,方为正色”。字是用染笔写的,红的、蓝的、黄的,笔画交缠,早分不清谁是谁的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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