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停在第三天清晨。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合域城的驼队就已经在城门口整装待发。林野牵着领头的白骆驼,蹄子上裹着厚厚的麻布——这是苏晴连夜缝的,怕骆驼在沙地上打滑。赵峰正往驼背上捆水囊,每只囊口都系着块“月光蓝”碎布,在晨风中轻轻晃,像串小小的蓝铃铛。
“谭老,这沙暴后的路好走吗?”苏晴把最后一包伤药塞进鞍袋,指尖划过布面上绣的狼头——是她照着其其格木盒上的样子绣的,针脚还带着点生涩。
谭老正给骆驼抹防沙膏,竹笠沿的露水滴滴答答落在沙地上:“野狼谷的沙粒被风吹得像刀子,得走背风的岩壁下。不过别怕,南陆的老法子——跟着蜥蜴走,它们知道哪条路能绕开流沙。”他指了指沙地上窜过的几只沙蜥,灰扑扑的身子贴着地面,跑得飞快。
林野翻身上驼时,怀里的雪水皮囊轻轻撞了下肋骨。冰碴早已化尽,皮囊变得软塌塌的,却透着股清冽的凉意,像揣了块北漠的雪。他摸了摸袖中的木盒,狼头刻痕硌着掌心,倒让心里踏实了些。
驼队刚进野狼谷,空气就变得燥热起来。岩壁被晒得发烫,沙粒踩上去“咯吱”响,像在咬人的鞋底。赵峰渴得厉害,拧开水囊喝了两口,又给骆驼也倒了点,笑着说:“这破地方,连风都带着火,其其格那丫头怎么熬得住?”
“她带着北漠的皮囊。”林野望着岩壁上的沙痕,那里有几道新鲜的抓印,很深,像是有人用指甲抠过,“北漠的皮囊能存水,还能遮阳,她比我们懂怎么在沙里找活路。”
话虽如此,他还是催着骆驼加快了脚步。沙地上的痕迹越来越密:有散落的驼毛,有被风半埋的染坊工具,还有块染了一半的布——蓝得发灰,正是其其格说的“雪水蓝”,只是边角已经被沙砾磨得破烂。
“这里!”谭老突然勒住骆驼,指着一处岩壁的凹陷,“沙蜥往这儿钻了,底下肯定有洞!”
众人围过去,果然看到凹陷处有个半掩的洞口,被流沙埋了大半,只露出块深色的布料。林野跳下去扒开沙子,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那是其其格的披肩,北漠特有的羊毛织的,边缘绣着她名字的缩写。
“其其格!”苏晴对着洞口喊,声音在谷里荡出回声,却没人应。
赵峰抄起工兵铲就往下挖,沙粒簌簌往下滑,刚挖开一块,就听见洞里传来微弱的咳嗽声。林野立刻按住他:“慢着,别让沙子塌进去!”他解下腰间的绳索,一头系在骆驼上,一头攥在手里,“我下去看看。”
洞比想象中深,踩着岩壁的凹痕往下爬时,沙粒不断往衣领里钻。快到洞底时,终于看清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影——其其格抱着膝盖,额头上渗着血,怀里却死死护着个布包,正是那本记染坊方子的小本子。
“其其格!”林野轻声喊,怕吓着她。
女孩猛地抬头,眼里先是茫然,看清人后突然红了眼眶,却咬着唇没哭,只是把布包往怀里紧了紧:“林大哥……雪水蓝……我试成了……”她摊开手,掌心里躺着块皱巴巴的布,蓝得像结了层薄冰,在洞底的微光里泛着冷光,“用雪水调的板蓝根,真的比晨露清透……”
林野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蹲下来帮她擦掉脸上的沙:“我知道,我们都看到了。你阿古拉把雪水带回去了,苏晴用它染出了新的蓝布,比月光还好看。”
其其格这才松了劲,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砸在布包上:“沙暴来的时候,我怕方子被吹走,就抱着它滚进了洞里……骆驼跑了,我找不到路……”
“没事了,我们来接你了。”林野把她扶起来,发现她的脚踝肿得老高,显然扭到了,“能走吗?我背你上去。”
其其格摇摇头,指着洞角的一个陶罐:“我找到这个,里面有水……还有,你看这岩壁!”
洞壁上竟有天然的蓝色纹路,像谁用染料画上去的,层层叠叠,比染坊的“月光蓝”更灵动。谭老随后也爬了下来,用手摸了摸纹路,突然笑了:“这是矿脉!含蓝铜矿的石头,被沙水浸久了,就渗出这种蓝,比咱们调的染液还纯!”
赵峰在上面喊:“找到人了吗?我把药和水递下来!”
“找到啦!”林野仰头应着,小心翼翼地把其其格背起来,“你看,连石头都在帮你——知道你想染最纯的蓝,特地把矿脉露给你看。”
其其格趴在他背上,声音闷闷的:“林大哥,我是不是很没用……没把方子送到,还差点弄丢了……”
“傻丫头,”林野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腿,“你把最重要的东西带来了——这岩壁上的蓝,比一百张方子都珍贵。等回去了,咱们就用这矿脉的石粉调染液,染出独一份的‘野狼蓝’,好不好?”
其其格没说话,却在他背上轻轻点了点头,嘴角悄悄扬起个小弧度。
往上爬的时候,林野感觉后背湿了一片,不知道是她的眼泪还是洞底的潮气。但他走得很稳,像背着件稀世的珍宝——毕竟,这丫头怀里的小本子里,藏着比染液更珍贵的东西:北漠的雪、南陆的梅、东陆的露,还有那些想把不同颜色织在一起的、滚烫的心意。
洞口的阳光正好,苏晴和赵峰正往下递担架,谭老则蹲在岩壁边,用小刀刮着蓝色的矿粉,笑得像个找到糖的孩子。林野望着那片光,突然觉得,所谓的“天枢”,或许从来不是什么神秘的图腾,而是这些在困境里还攥着染布方子的手,是沙暴中护着约定的肩膀,是不同地方的人,愿意为同一种颜色,跨过风沙走到一起的热乎劲儿。
其其格在担架上睡着了,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布包。林野把自己的披风盖在她身上,披风角上绣的“合域城”三个字,在阳光下泛着浅金色——那是苏晴昨晚熬夜绣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比任何精致的纹样都让人心里发烫。
驼队往回走时,赵峰突然指着天边喊:“看!那是什么?”
远处的沙丘上,一群北漠牧民正骑着马赶来,领头的是其其格的父亲,手里举着面蓝旗,旗上用白绒绣着朵梅花——那是合域城染坊的标记。
“他们来接女儿了。”林野勒住骆驼,看着两拨人在沙丘上相遇,其其格的父亲抱着女儿时红了眼眶,却还是对着林野深深鞠了一躬,递过个羊皮袋,“这里面是北漠最好的羊绒,按丫头说的,用来染‘野狼蓝’。”
林野接过袋子,触感柔软得像云。他忽然想起苏晴说的,要做件“野狼蓝”的袍子,给其其格当嫁妆。
风掠过沙丘,带着沙粒的粗糙和羊绒的软,吹得“月光蓝”的布角哗哗响。林野望着远处合域城的方向,那里的染坊大概已经飘起了新的炊烟,周婆婆的梅子正在缸里发酵,谭老的胭脂木染液也该到了第七遍浸染——总有一天,北漠的雪水、南陆的米酒、东陆的梅子,会在同一块布上相遇,晕出谁也说不清的、独属于合域的颜色。
而那些颜色里,藏着的从来都不只是染料,是隔着风沙也想靠近的心意,是摔了跤也不肯松开的约定,是这世间最耐染、也最经晒的,人心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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