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染坊还浸在雾里,赵峰蹲在门槛上,手里攥着根绣花针,针鼻上穿了七零八落的线——红的、蓝的、金的,像只被蛛网缠住的蚂蚱。他面前的竹筐里堆着半完成的校服领口,每片布上都戳着歪歪扭扭的针脚,最显眼的是片狼头绣样,狼眼本该用金线勾勒,却被他缝成了两个圆鼓鼓的疙瘩,活像嵌了两颗紫葡萄。
“说了让你用绷子把布绷紧!”其其格裹着件厚氅,从里屋出来,看见这光景,忍不住笑出声,“你这狼是熬夜熬肿了眼?还是偷喝了苏晴酿的梅子酒,醉得睁不开了?”
赵峰梗着脖子把针往布上戳,线又打结了,他烦躁地扯了扯胡子:“这破针跟我有仇!昨天崩断三根,今天这根更邪门,线总往反方向跑!”他突然把布往筐里一摔,“不干了!让南陆来的绣娘弄去,我还是去劈柴烧火靠谱!”
“劈柴能让狼眼睛变精神?”其其格捡起那片布,指尖轻轻抚过歪扭的针脚,突然停住了,“哎,你这疙瘩绣得倒有点意思——像不像北漠草原上的紫浆果?”她从针线篮里挑出根深紫的绒线,在疙瘩周围补了几针,瞬间那“肿眼泡”就成了沾着露水的浆果,倒添了几分野趣。
赵峰凑过去一看,愣住了:“还……还行?”
“什么叫还行?”其其格白了他一眼,把针塞回他手里,“继续绣!就按你这‘野路子’来,反正校服是给孩子们穿的,歪点咋了?总比千篇一律的好看。”她指着筐里另一片布,“你看苏晴绣的鹤,翅膀用了东陆的缠枝纹,尾羽却掺了南陆的珍珠线,不也挺好?”
赵峰盯着那片鹤绣,果然,白鹤的翅膀上缠绕着细密的藤蔓,尾羽却闪着细碎的光,像落了一地星星。他忽然挠挠头,拿起针:“那我把狼爪子绣成南陆的芭蕉叶形状?孩子们踩在草地上,像踩着片大叶子,多带劲!”
“随你折腾。”其其格笑着转身,“对了,林野让你去库房搬新到的苏木,说是染‘春柳绿’要用——记得把昨天晒的靛蓝布收进来,别让露水打湿了。”
库房里弥漫着草木灰和酒精的味道,林野正蹲在染缸边,往水里撒着什么,水面泛起层细密的泡沫。赵峰搬着苏木进来时,差点被地上的陶瓮绊倒,瓮里泡着的红花、栀子、茜草堆得冒了尖,像座小小的花山。
“你这是要把三域的花草全泡进缸里?”赵峰放下木头,凑过去看染缸,“这水绿得发透,跟刚抽芽的柳条似的,咋弄的?”
“加了北漠的冰融水。”林野用长杆搅动着染液,水面荡开圈圈涟漪,“去年冬天让牧民在雪线附近凿的冰,埋在松树下存着,开春化了就用——冰水里带的松香,能让绿色更透亮,像带着股子寒气,夏天穿凉快。”
赵峰伸手想摸,被林野拍开:“别碰!刚加了南陆的胭脂虫红,比例没调好,沾手上洗不掉。”他指着旁边的小缸,“那是给袖口绣边用的‘胭脂粉’,用西陆的玫瑰花瓣捣的,你拿去给其其格,让她补在狼耳朵上,看着精神。”
赵峰拎着小缸往外走,刚到门口,就看见苏晴抱着堆布料跑进来,布上印着歪歪扭扭的小脚印,像群刚学会走路的小兽。“林野!你看孩子们画的!”她把布摊在桌上,每只脚印旁边都用炭笔写着名字,“昨天让学堂的孩子在白布上踩脚印,说是‘咱们的脚印凑在一起,就是合域的样子’,你看这小丫头画的,还在脚印旁边画了朵蒲公英,说是‘走再远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林野拿起布,指尖拂过那些稚嫩的笔迹,突然笑了:“把这布裁成口袋,缝在校服侧面,正好装孩子们的小手帕。”他转头对赵峰说,“你那狼头绣得野,正好配这些脚印——猛张飞配小娃娃,热闹。”
赵峰的脸有点红,嘟囔着“谁是猛张飞”,脚步却加快了,往其其格的绣架那边走。阳光透过染坊的窗棂,在布料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像块被切开的蜂蜜糕。其其格正坐在窗边,给狼头绣耳朵,见他进来,举着布笑:“看我给狼加了对小绒球,像不像你昨天买的糖葫芦?”
赵峰把胭脂粉缸往她面前一放,没说话,拿起针,在狼爪子旁边绣了朵歪歪扭扭的蒲公英,绒毛用的是最细的银线,在阳光下闪着光。其其格看着他低头绣花的样子,突然觉得,这染坊的春天,比外面的桃花开得还热闹——针脚里藏着北漠的风,线团里裹着南陆的光,连空气里都飘着东陆的草木香,凑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日子。
傍晚时,第一批校服挂在了晾布架上。靛蓝的布面上,野狼王的眼睛是紫浆果,耳朵缀着胭脂粉绒球,爪子踩着芭蕉叶,旁边围着圈小小的脚印,每个脚印里都藏着朵蒲公英。风吹过,布料猎猎作响,像群正在奔跑的小兽,带着三域的颜色,往春天里去了。
林野站在架下,看着苏晴和其其格给校服缝上最后一颗盘扣——那扣子是用三域的木料拼的,北漠的桦木、东陆的楠木、南陆的檀木,拼出个小小的“合”字。他忽然想起刚建染坊时,有人说“三域的颜色融不到一块儿,就像油和水”,现在才明白,哪有融不到一块儿的颜色?不过是没找到合适的媒染剂——那剂料,就是人心里的念想,是赵峰笨手笨脚的针脚,是孩子们歪歪扭扭的脚印,是你往我布上绣朵花,我给你线团里加把糖。
暮色漫上来时,染坊的灯亮了,昏黄的光落在校服上,把那些颜色晕得更软了。赵峰数着晾布架上的校服,突然说:“还差三件。”
“不急。”林野递给他盏灯笼,“明天去接最后三个孩子——从北漠来的孤儿,昨天刚到合域城,说是想穿咱们染的衣服上学。”
灯笼的光在暮色里晃,照亮了染坊门口新栽的红豆苗,是用其其格给的那两颗红豆种的,已经冒出了两片小叶,像两只摊开的小手,正往天上够着什么。
赵峰举着灯笼在前头走,影子被拉得老长,他回头喊:“快点!其其格说今晚煮了羊肉汤,再不去就被苏晴抢光了!”
林野笑着跟上,风吹过晾布架,校服的边角扫过他的肩膀,带着股清清爽爽的草木香——那是三域的春天,混在一块儿,酿成了染坊里的月光,针线里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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