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尘推开医馆大门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怔了怔。不过清晨时分,门外已经等候了十余人,有拄着拐杖的老者,有抱着孩童的妇人,还有几个面色焦急的中年人。
“凌大夫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立刻围了上来。
“小神医,我这腿疼了半个月了...” “凌小郎君,我家娃儿咳嗽不止...” “先给我看吧,我天没亮就来了...”
凌尘好不容易才让众人安静下来,按顺序排队就诊。她没想到昨日西市施救的影响如此之大,一夜之间,“小神医”的名声就在坊间传开了。
第一个患者是位老伯,风湿痛多年。凌尘仔细诊脉后,开了方子,又施以针灸。银针落下不过一刻,老伯就惊喜道:“哎呀,松快多了!比济世堂的药还管用!”
这话引来一阵议论。凌尘心中微动,但面上仍保持平静:“老伯还需服药调理,针灸只能暂缓症状。”
一上午忙碌非常,直到午时患者才渐渐散去。凌尘清点收入,竟有百余文钱,足够她数日开销了。这对捉襟见肘的凌家医馆来说,无疑是久旱逢甘霖。
然而好景不长。下午时分,三个彪形大汉大摇大摆地走进医馆,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腰间别着根短棍。
“哟,这就是新来的小神医?”壮汉斜眼看着凌尘,语气轻佻,“听说生意不错啊。”
凌尘心中警铃大作,但面上仍保持镇定:“几位是要求诊吗?”
壮汉嗤笑一声,一屁股坐在诊椅上:“求诊?算是吧。咱们兄弟最近手头紧,想来讨个平安诊。”
这话再明白不过——是来收保护费的。凌尘握紧袖中的银针,脑中飞快思索对策。
“怎么?小神医听不懂人话?”另一个汉子不耐烦地敲了敲药柜,“在这条街上做生意,都得交平安钱。看你生意好,每月五百文,保你平安。”
五百文!这几乎是医馆大半个月的收入。凌尘深吸一口气,正欲周旋,门外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王老五,你又在这里欺负人?”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走进来,虽然年迈,但目光如炬。壮汉见状,气势顿时矮了三分:“陈...陈老爷子,您怎么来了?”
老者冷哼一声:“凌家医馆是老夫看着开起来的,岂容你们在此撒野?再不滚,老夫就去衙门找赵捕头说道说道!”
壮汉们面面相觑,悻悻而去。凌尘连忙向老者道谢:“多谢老先生解围。”
老者摆摆手:“不必客气。老夫陈守义,就住在对面街。凌老爷子在世时,与我是故交。”他打量着凌尘,眼中带着赞许,“听说你昨日在西市施针救人,颇有乃祖之风啊。”
凌尘谦逊道:“晚辈学艺不精,只是侥幸。”
陈老爷子点点头,却又叹道:“不过你也要当心。树大招风,你这小神医的名声传出去,怕是会引来不少麻烦。”
这话很快应验。第二天,几个安都颇有名望的老郎中联袂而来,美其名曰“切磋医术”,实则是来探虚实。
为首的是济世堂的孙大夫,也就是那日在西市见过凌尘施救的那位。同来的还有仁心堂的赵大夫、保安堂的钱大夫,都是安都医界的头面人物。
“凌小友近日声名鹊起,我等特来讨教。”孙大夫话说得客气,但眼神中带着审视。
凌尘心知这是场“考试”,恭敬地将众人请入内堂。赵大夫率先发难,拿出一个疑难病例请教;钱大夫则考较药材辨识;孙大夫最是刁钻,直接让凌尘为他诊脉,考验诊脉功夫。
若是从前的凌尘,恐怕早已露怯。但现在的她既有原主的基本功,又有现代医学的底蕴,应对起来竟游刃有余。
当她说出赵大夫病例的病因病机时,几位老郎中都露出讶色;当她准确辨出钱大夫带来的所有药材时,众人更是频频点头;最绝的是为孙大夫诊脉,她不仅说出症状,还推断出他近日饮食作息的习惯!
“奇哉!”孙大夫抚掌赞叹,“凌小友年纪轻轻,医术竟如此了得!难怪能得小神医之名。”
经过这番“考核”,几位老郎中对凌尘的态度明显转变。孙大夫更是公开表示:“凌家医馆重开,实乃安都百姓之福。”
有了这些权威的认可,“小神医”的名声更加响亮。每日前来求诊的患者络绎不绝,凌尘从早忙到晚,收入也日渐增多。
她开始有余钱添置新药材,修缮医馆,甚至还请了个小帮工——一个名叫小豆子的流浪少年,手脚勤快,为人机灵。
然而名声带来的不全是好事。随着患者增多,凌尘发现自己陷入了两难境地:很多穷苦人家付不起诊金,她不忍拒绝;但若一直免费诊治,医馆难以维持。
更让她头疼的是,有些患者开始神化她的医术,甚至有人半夜敲门求治感冒发烧之类的小病。
这天深夜,又有人急促敲门。凌尘拖着疲惫的身子开门,却是个醉醺醺的汉子,声称自己“中了邪”,非要“小神医”驱邪。
凌尘好不容易才将人打发走,回到屋内,只觉身心俱疲。她看着镜中那张尚带稚气的脸庞,忽然理解了祖父日记中的感慨:“医者仁心,然仁心亦需有度。”
她开始思考如何既能帮助穷人,又能维持医馆运转。现代医院的慈善医疗模式或许可以借鉴?比如设立免费诊日,或者对特困患者减免费用...
正当她沉思时,小豆子慌慌张张跑进来:“凌大夫,不好了!保安堂的钱大夫带着人往这边来了,看样子来者不善!”
凌尘心中一凛。保安堂钱大夫,就是日前来“切磋”的那位。当时虽然表面客气,但眼神中的嫉妒却掩饰不住。
果然,钱大夫带着几个学徒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一进门就拍桌子:“凌尘!你竟敢用假药害人!”
一个妇人跟在他身后,哭哭啼啼地指着凌尘:“就是他!给我开的药吃了上吐下泻!”
凌尘认得这妇人,三日前来治过风寒。她开的方子只是普通的桂枝汤,绝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钱大夫何出此言?”凌尘冷静地问,“可否让晚辈看看药渣?”
钱大夫冷哼一声,示意学徒递上一包药渣。凌尘仔细检查,心中顿时明了——这根本不是她开的药!里面多了几味大寒的药材,明显是有人做了手脚。
“这不是我开的方子。”凌尘斩钉截铁地说,“我开的桂枝汤,应有桂枝、白芍、甘草、生姜、大枣五味。这里却多了黄连、黄芩等大寒之药,自然会导致呕吐。”
围观的众人闻言议论纷纷。那妇人也止住哭泣,疑惑地看向钱大夫。
钱大夫脸色一变,强辩道:“休要狡辩!分明是你学艺不精,开错了方子!”
就在这时,孙大夫闻讯赶来。他检查过药渣后,沉声道:“这确实不是桂枝汤的配方。凌小友开的方子不会有错。”
事情很快水落石出——原来是钱大夫嫉妒凌尘名声,买通妇人陷害于她。真相大白后,钱大夫灰溜溜地离去,保安堂的名声也一落千丈。
经过这件事,凌尘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医途险恶。她开始谨慎行事,对每个病例都详细记录,对药材严格把关。
同时,她也开始实施之前的想法:每周设一日为免费诊日,专门为穷苦百姓看病;对特困患者,不仅免诊金,还赠送药材。
这些举措很快赢得百姓交口称赞,“小神医”的名声更加响亮。甚至有人从邻镇慕名而来,只为求凌尘一诊。
然而凌尘心中明白,这些虚名都是过眼云烟。真正的医者,在乎的是治病救人,而非声名远播。
夜深人静时,她常常独自研读医书,思考如何将现代医学理念融入中医实践。她开始系统整理病例,尝试用更科学的方法记录和分析病情。
这晚,她正在整理日间的一个疑难病例,忽然听到后院传来轻微的响动。凌尘心中一紧,悄悄拿起捣药用的铜杵,轻手轻脚地走向后院。
月光下,一个黑影正在翻找晾晒的药材。见凌尘出来,那人猛地转身就要逃走。
“站住!”凌尘喝道,同时将手中的铜杵掷出,正中那人腿弯。
黑影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凌尘快步上前,发现竟是个面黄肌瘦的少年,约莫十三四岁年纪,衣衫褴褛,手中还抓着几株刚偷的药材。
“为什么偷药?”凌尘皱眉问道。
少年吓得浑身发抖:“我...我娘病了,没钱买药...听说您这里药材好,就...”
凌尘心中一软,但仍保持警惕:“你娘什么病?需要什么药?”
少年说出症状和药名,确实对症。凌尘仔细打量他,确认不像说谎,便道:“需要药材可以直说,何必行窃?这些你拿去吧,以后有困难就来医馆找我。”
少年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连连磕头道谢后匆匆离去。
凌尘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这世道,百姓生活艰难,连看病买药都成奢望。她这个“小神医”的名号,到底能帮到多少人呢?
回到屋内,她久久不能入睡。今日发生的种种在脑海中回荡:地痞的勒索、同行的陷害、穷人的苦楚...这个世界远比她想象的复杂。
她走到书架前,轻轻抚过那些医书。祖父的字迹依然清晰,仿佛在诉说着医者的责任与坚守。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走下去。”她轻声自语,目光渐渐坚定。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医馆的地面上。凌尘取出银针,在月光下细细擦拭。银针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如同她此刻的眼神般清澈而坚定。
“小神医”这个名号,是福是祸尚未可知。但她知道,无论前路如何,她都将以医者之心,走好每一步。
夜色渐深,医馆的灯火久久未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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