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的一个深夜,急促的敲门声再次划破宁静。这次的敲门声比上次更加急促,还夹杂着压抑的呻吟。
凌尘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想起那个雨夜的黑衣人。她握紧银针,谨慎地走到门边:
大夫...救命...门外传来虚弱的声音,确实有些耳熟。
凌尘稍稍拉开一条门缝,只见任辛倚在门框上,脸色苍白如纸。更可怕的是,他的左肩插着一支羽箭,伤口周围已经发黑肿胀,显然箭上有毒。
快进来!凌尘立即将人扶进屋内。任辛几乎全身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可见伤得不轻。
将人安置在诊床上,凌尘迅速检查伤势。箭矢深深嵌入肩胛骨附近,伤口已经感染化脓,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更糟糕的是,毒素正在快速蔓延,任辛的嘴唇已经开始发紫。
箭必须立即取出,否则性命难保。凌尘冷静地判断,但箭镞有倒钩,直接拔出会造成更大损伤。
任辛咬着牙,冷汗直流:你...你能处理?
凌尘的回答简短而肯定,但过程会很痛苦,需要你忍耐。
她迅速准备好所需物品:新制的消毒药水、银针、小刀、缝针、羊肠线,甚至还准备了一根让任辛咬住的木棍。
没有麻沸散,凌尘实话实说,只能靠你硬扛。
任辛冷笑一声:尽管来。却推开了木棍,显然对自己的忍耐力极有信心。
凌尘不再多言,先是用消毒药水清洗伤口。药水触及伤口的刺痛让任辛肌肉紧绷,但他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接着,凌尘取出银针,在伤口周围几个穴位刺下。这样能减轻些疼痛,也能止血。
任辛眼中闪过诧异,显然没料到这个小郎中还有这一手。
最关键的步骤来了。凌尘拿起小刀,在油灯火焰上反复灼烧消毒。我要切开伤口,取出箭镞。过程会很...震撼,你最好不要看。
任辛却死死盯着她的动作,似乎要看清每一个细节。
凌尘深吸一口气,刀刃精准地划开皮肉。鲜血顿时涌出,但她手法极快,立即用纱布压迫止血。接着,她用特制的钳子探入伤口,小心地避开血管和神经,寻找箭镞的位置。
找到了。她低声自语,手上动作更加谨慎。箭镞确实带有倒钩,直接拉扯会撕裂更多组织。
任辛虽然强忍疼痛,但额角的冷汗和紧绷的下颌泄露了他的痛苦。
凌尘突然想起现代外科处理这种情况的方法。小豆子,取些蜂蜜来!她朝里屋喊道。
小豆子睡眼惺忪地拿来蜂蜜罐。凌尘取了些许蜂蜜涂在伤口周围,这才继续操作。蜂蜜的粘性能帮助更好地看清组织层次,这是她在现代医院学到的土办法。
终于,她找到了最佳角度,手腕轻轻一转,巧妙地将箭镞取出,几乎没有造成额外损伤。
接下来要清创缝合。凌尘的声音依然冷静,仿佛刚才做的只是寻常小事而非剖开人肉。
她用消毒药水反复冲洗伤口,刮去腐肉,动作干净利落。任辛看得目瞪口呆,这种处理伤口的方式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最让他震惊的是缝合过程。凌尘用的针法极其特殊,不是寻常的直针缝合,而是一种分层缝合技术,先缝合深层肌肉组织,再缝合表皮,这样愈合后疤痕会更小。
这是...什么针法?任辛忍不住问,声音因疼痛而嘶哑。
凌家秘传。凌尘简短回答,专注地打结剪线。其实这是现代外科的标准缝合技术,但她无法解释。
缝合完毕,她又在伤口敷上特制的药膏,用干净纱布包扎好。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半个时辰。
好了。凌尘直起身,擦拭额角的汗水,但箭毒未清,需要连服七日解药。期间伤口不能沾水,每日换药。
任辛试着活动了下肩膀,虽然疼痛依旧,但比之前好了太多。他盯着凌尘,眼神复杂:你这些医术...从何处学来?
家学渊源。凌尘开始收拾器械,凌家世代行医,总有些独门秘技。
这话半真半假。凌家确实医术传承,但绝没有如此超前的清创缝合技术。这些都是凌尘根据现代外科知识自创的。
任辛不再多问,但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对这个小郎中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和好奇。
诊金多少?他问,这次语气客气了许多。
凌尘看了眼他的衣着——虽然此刻狼狈,但料子质地极佳,显然不是普通人。十两银子。包括后续的解药和换药。
任辛从怀中取出钱袋,直接拿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不必找了。但我要你保证,今日之事绝不外传。
医者有替患者保密的义务。凌尘只取了十两,将余下的推回去,凌某只取应得之数。
任辛挑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好。三日后我再来换药。
他起身欲走,却因失血过多踉跄了一下。凌尘下意识伸手扶住,触手处是他结实的手臂肌肉。
你现在不宜走动。凌尘蹙眉,就在此歇息一晚吧。里间有张床铺。
任辛审视着她,似乎在判断这个建议的安全性。最终他点点头:叨扰了。
凌尘让小豆子收拾出里间的床铺,自己则继续整理医疗器械。她注意到任辛虽然躺下,但始终保持警惕,右手始终按在腰间的短剑上。
这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凌尘心想。但看他的身手和气度,又绝非寻常人物。
夜深人静,医馆内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凌尘在外间整理药材,任辛在内间歇息,但两人都知道对方没有睡着。
凌大夫。任突然开口,你就不问我的来历?
凌尘手上动作不停:医者不同患者来历。
即使可能是江洋大盗?
即使可能是江洋大盗。凌尘平静地重复,在我这里,你首先是伤患。
任辛沉默片刻,突然轻笑:有意思。你这样的医者,我还是第一次见。
凌尘没有接话,继续分拣药材。她知道言多必失,这个黑衣人太过敏锐,稍有不慎就可能露出破绽。
后半夜,任辛因伤口发热辗转反侧。凌尘起身查看,发现他额头滚烫,显然是伤口感染引起的发热。
需要物理降温。她自语着,取来冷水和布巾,为他擦拭额头和手臂。
任辛在半昏半醒中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凌尘。你在发热,需要降温。她平静地回答。
任辛盯着她看了半晌,才缓缓松开手,眼神中有片刻的迷茫,随即又恢复清明。
凌尘继续为他降温,手法专业而冷静。任辛静静地看着她,突然问:你多大了?
十七。凌尘面不改色地撒谎。原主确实十七,但她实际年龄要大得多。
十七...任辛重复着,眼神复杂,我十七岁时,已经在...
他突然停住,显然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
凌尘假装没听见,专注地换冷敷布。但她心中明白,这个黑衣人必定有着不寻常的过去。
天亮时分,任辛的热度终于退了。他起身活动了下肩膀,对凌尘点点头:多谢。三日后我再来。
说罢,他如鬼魅般消失在晨雾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凌尘站在医馆门口,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波澜起伏。这个黑衣人两次深夜造访,每次都伤得不轻,显然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
最让她在意的是他对自己医术的反应。那种震惊和好奇,不像是对普通郎中的态度,倒像是...见过世面的人对超常事物的本能反应。
凌大夫,刚才那人是谁啊?小豆子揉着眼睛走出来,看着好吓人。
一个患者而已。凌尘轻描淡写地带过,去准备开门吧,今天还有好多患者呢。
她转身回到医馆,开始新一天的忙碌。但那个黑衣人的身影,却在她心中挥之不去。
三天后的深夜,任辛如约而至。伤口愈合得很好,没有感染迹象。凌尘为他换药时,他突然问:凌大夫可曾想过离开安都,去更大的地方行医?
凌尘手上动作不停:凌某才疏学浅,在安都尚且勉强糊口,何谈去更大的地方。
以你的医术,在任何地方都能扬名立万。任辛意味深长地说,何必屈居在这小城之中?
凌尘抬头看他一眼:医者父母心,在哪里行医不重要,能治病救人才是根本。
任辛不再多言,但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
换完药,他留下诊金,临走前突然说:凌大夫,这世道不太平。你这样的医术...最好不要太张扬。
这话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凌尘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多谢提醒。凌某只管行医,不问世事。
任辛深深看她一眼,转身融入夜色。
凌尘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舒一口气。这个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他的提醒又意味着什么?
她走到窗边,望向漆黑的夜空。安都的宁静之下,似乎暗流涌动。而她这个小神医,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卷入了漩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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