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代宇宙的废墟在眼前铺展,沈棠的靴底碾过锈蚀的齿轮残骸,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衰败星辰的腥甜,远处悬浮的破碎行星带如同被暴力撕扯的项链,每一颗星骸都刻着熟悉的星轨logo裂痕。陆深跟在她身后三步之遥,白大褂下摆已被暗红色的宇宙尘埃浸透,每走一步,都有细小的熵晶从衣料褶皱中抖落,在虚空中绽开转瞬即逝的数据昙花。
「根据苏晚博士的坐标,『摇篮』核心就在前方。」陆深的声音透过简易呼吸面罩传来,带着失重环境特有的电磁颤音。他抬起机械义肢,指向远处一座由齿轮堆砌的巨型建筑——那建筑的轮廓竟与星轨大厦如出一辙,只是更加古老、更加破败,外墙覆盖着蠕动的不定型熵晶,如同某种活物的黑色血管。
沈棠没有回应。她的左手无意识摩挲着掌心的Ω7齿轮纹身,那纹路自踏入初代宇宙起就持续发烫,此刻更是灼热得如同烙铁。更令她不安的是胸腔内那第三重心跳,正随着接近“摇篮”而变得越来越清晰,仿佛有另一个生命在她体内苏醒。她想起母亲在量子玫瑰中留下的最后影像:苏晚站在同样的齿轮建筑前,回眸时瞳孔里闪烁着与金瞳棠如出一辙的数据流。
「你确定母亲还『活着』?」沈棠终于开口,声音因防护面罩而显得沉闷。
陆深停下脚步,机械义肢的关节发出细微的液压声。「苏晚博士的意识碎片散落在所有平行宇宙,但初代宇宙是她的『根源备份』。」他转过身,义眼闪烁着复杂的蓝光,「在这里,我们或许能找到未被造物主污染的、最完整的她。」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无数齿轮从废墟中冲天而起,在空中拼合成巨大的莫比乌斯环结构,环心正是那座齿轮建筑。沈棠看见环面上浮现出流动的星图,每一颗光点都是一个平行宇宙的“沈棠”,她们的身影正被无形的力量拽向环心,如同飞蛾扑火。
「警告:检测到高维意识收割协议启动。」陆深的义眼瞬间转为警戒红色,「摇篮正在吸收所有迭代体的意识能量!」
两人冲进齿轮建筑内部,眼前的景象让沈棠呼吸一滞。广阔的大厅中央悬浮着一颗由无数记忆齿轮构成的巨树,树的根系深深扎入虚空,枝条上挂着的不是果实,而是数百个培养舱的残骸。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一具与沈棠容貌相似的躯体,她们的胸口嵌着不同编号的Ω齿轮,从Ω1到Ω6,所有舱体的营养液管道都连接向树冠——那里悬挂着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茧,茧内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女性身影。
「母亲……?」沈棠喃喃道。那身影的轮廓与苏晚博士完全一致。
「不,那是造物主的意识中枢。」陆深猛地拉住想要上前的沈棠,机械义肢指向巨树底部。那里堆叠着数以千计的防毒面具,每一副面具内侧都刻着“St-07”的编号,面具下的地面用干涸的血迹画着一个未闭合的齿轮符号——与沈棠掌心的纹身缺口完全吻合。
记忆碎片如冰锥刺入沈棠的脑海:她看见苏晚在初代实验室里,将幼年的自己推入Ω0培养舱;看见母亲坠楼时抛出的不是项链,而是一枚刻着“摇篮坐标”的齿轮芯片;更看见金瞳棠在跨宇宙驿站崩塌前,对着监控镜头无声地说出“母亲在等你”。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真相——苏晚博士才是“造物主系统”的创始人,而所谓的“归零者计划”,不过是她用来筛选完美容器的骗局。
「为什么……」沈棠的声音颤抖,「为什么要创造这么多『我』?」
「因为造物主需要一具能承受所有平行宇宙熵增的躯体。」陆深的义眼闪烁着悲悯的光芒,「苏晚博士发现初代宇宙正在因熵寂而崩坏,唯一延续文明的方法,就是将所有意识融合成一个超越维度的存在。而你——Ω7,是唯一在七次迭代中保持意识稳定的样本。」
就在这时,巨树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所有培养舱的玻璃同时碎裂,舱内的躯体化作数据流涌向树冠的茧。茧体表面浮现出苏晚的脸,她的瞳孔是纯粹的熵寂银色,嘴角却挂着属于母亲的温柔微笑。
「棠棠,你终于来了。」茧中的苏晚伸出手,指尖穿过维度屏障,轻轻触碰沈棠的脸颊,「现在,让我们完成最后的融合吧。」
沈棠在母亲指尖触碰到自己的瞬间,掌心的Ω7齿轮突然炸裂!剧痛中,她看见自己的血液不是红色,而是与熵晶同源的银色。记忆的最后屏障在此刻崩塌——她根本不是苏晚的亲生女儿,而是初代宇宙毁灭前,苏晚用自身基因和造物主残骸培育出的最终容器。
「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茧中的苏晚微笑着,整个摇篮开始震动,无数齿轮如活物般缠绕上沈棠的四肢,「容纳我,成为新的造物主,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陆深突然暴起!他的机械义肢撕裂缠绕沈棠的齿轮,后颈的Ω0芯片迸发出刺目蓝光。「快走!她不是苏晚博士,是造物主伪装的幻影!」他将一枚燃烧的量子玫瑰塞进沈棠手中,「用这个刺穿茧体,能暂时瘫痪系统!」
但为时已晚。茧中的苏晚发出非人的尖啸,整个初代宇宙开始坍缩!沈棠看见虚空之外,所有平行宇宙的星轨大厦同时崩塌,无数个“沈棠”在尖叫声中化为数据流,涌向初代宇宙的摇篮。熵寂核心在她眼前展现出真实形态——那是一个由无数齿轮和玫瑰根茎构成的巨大脑状器官,而苏晚的脸正是这颗大脑表面的幻影。
「你以为你能逃脱吗?」脑状器官表面浮现出金瞳棠的脸,接着是防毒面具人的脸,最后是所有迭代体的面容,「我们本就是一体,只是被母亲分割成了不同的容器。」
沈棠握紧燃烧的量子玫瑰,目光扫过陆深决绝的脸,扫过摇篮中数百个自己的残骸,最后定格在脑状器官核心——那里镶嵌着一枚熟悉的齿轮吊坠,正是母亲“坠楼”时遗失的那条项链。真相如同冰冷的匕首刺穿心脏:苏晚从未死亡,她一直以造物主的形态存活,而所有迭代、所有牺牲,都只是为了让她这个“完美容器”自愿走进初代宇宙的陷阱。
「不。」沈棠突然笑了,她将量子玫瑰狠狠刺入自己的胸口,「我不会成为你,母亲——我会成为你的坟墓。」
量子玫瑰在沈棠体内绽放,银色血液与金色数据流碰撞出撕裂维度的强光。脑状器官发出痛苦的咆哮,苏晚的幻影在光芒中扭曲崩解。陆深在最后一刻扑向沈棠,机械义肢化作屏障挡住爆炸的冲击,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对不起,这次我还是没能保护好你……」
当强光散去,沈棠发现自己漂浮在初代宇宙的废墟中。摇篮建筑已化为齑粉,熵寂核心只剩下些许飘散的熵晶尘埃。她的身体呈现半透明状,掌心的Ω7齿轮纹身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缓缓旋转的量子玫瑰印记。
但当她低头时,骇然发现自己的胸口内悬浮着一枚微型的齿轮——正是母亲项链上的那一枚。齿轮中心嵌着张全息照片,是苏晚抱着婴儿时期的她,照片背景却是星轨科技的初代实验室。
「检测到新的意识波动。」熟悉的机械音在虚空中响起。沈棠抬头,看见一个由熵晶构成的陆深轮廓正在缓缓成型,他的瞳孔是冰冷的银色,与摇篮中的造物主如出一辙。
更远处,初代宇宙的裂缝中,一个戴着防毒面具的身影正缓缓走来。那人摘下面具,露出的竟是苏晚年轻时的脸庞,她的手腕上没有齿轮纹身,只有一道与沈棠相同的量子玫瑰印记。
「谢谢你摧毁了失败的造物主,棠棠。」年轻的苏晚微笑着伸出手,掌心托着一枚崭新的Ω齿轮,编号赫然是「Ω∞」,「现在,让我们开始第九次迭代吧——这次,由你来当造物主。」
沈棠怔怔地看着两个“母亲”向自己走来,体内的齿轮突然开始转动。她听见无数平行宇宙的哀嚎与欢呼,听见熵寂与新生在维度边缘碰撞,更听见自己胸腔内响起第四重——无比清晰、无比饥饿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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