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下,但比昨夜小了许多。营帐外的风声不再像刀子般割人,陆昭坐在案前,手里捏着一支炭笔,在一张粗纸上划拉了几道。
“三百个名字。”他抬头看向赵云,“都是屯田第四营里挑出来的,没一个有劣迹,也没一个靠关系进来。种过地的人,扛得住苦。”
赵云站在下首,甲胄未卸,肩头积雪已化成水渍,洇湿了内衬。“人数是够了,可羽林卫不是摆阵仗的仪仗队。这些人连马都没骑熟,怎么挡得住黑山军的铁蹄?”
郭嘉躺在角落的胡床上,嘴里叼着根草茎,脚边倒着两个空酒壶。听见这话,他翻了个身,靴子蹬在床沿上发出“咚”的一声。
“所以得请先生。”他说。
陆昭挑眉:“什么先生?”
“江湖上的。”郭嘉吐掉草茎,坐起身来,揉了揉发红的眼角,“你别皱眉,我不是说那些耍把式卖艺的。北边有不少退伍的老边军,箭术好、马术精,还活过几轮胡人劫掠。他们现在散在民间,有的给人看庄护院,有的干脆当起了猎户。若能请几个来教些真本事,比咱们自己闭门练强十倍。”
陆昭没立刻答话,而是低头看着那张名单。指尖轻轻点了点其中一个名字——陈三虎,原籍代郡,父为戍卒,死于鲜卑寇边。
“技勇教头。”他忽然开口,“不授军职,不算编制,只说是临时聘来的武艺师傅。对外就说,咱们办了个‘讲武堂’,专教弓马格斗。”
赵云眼睛一亮:“这样一来,士族那边也说不出话。毕竟又不是私养死士,只是请人讲课罢了。”
“对。”陆昭笑了,“谁还能拦着人学本事不成?”
郭嘉咧嘴:“我就说嘛,正经路走不通,咱就绕个弯儿。你现在是州牧不是山大王,得讲规矩——哪怕这规矩是你自己定的。”
陆昭站起身,走到沙盘前。手指从冀州南境滑向北线,最后停在太行山口的位置。
“我们往南调兵的消息,估计已经传到山上去了。”他说,“张燕现在大概正盘算着哪天动手。他以为我慌了,其实……”
他顿了顿,回头看了眼赵云:“其实我们在给他准备一份厚礼。”
***
校场上的雪被扫出一片空地,中央立着一根木杆,挂着块破旧的皮盾。百余名青年列队而立,身上穿着半旧的布袍,脚蹬草鞋或皮靴,神情拘谨中带着兴奋。
他们是今天第一批入选羽林卫的新兵,从屯田营抽调而来。有人昨晚激动得睡不着觉,偷偷问同伴:“穿上了铁甲,是不是以后就不用种地了?”
旁边人泼冷水:“你以为铁甲是纸糊的?摔一跤都疼死。再说,真让你上阵,怕是腿先软。”
正说着,鼓声响起。赵云一身轻甲,腰挎长枪,大步走入场中。身后跟着十名白马义从老兵,个个神情冷峻。
“听好了!”赵云声音不高,却压住了全场嘈杂,“你们现在还不是羽林卫,只是候选。接下来一个月,每天辰时到酉时,训练六个时辰。练不好,滚回去种地;逃训,记过三次,直接遣返屯田营,永不得再选!”
底下一阵骚动。
“还有!”赵云抬手一指远处靶阵,“今日第一课:叠射。十人为组,轮流放箭,不准乱序,不准抢射。谁打乱节奏,全组加练百步冲刺!”
话音刚落,一名老兵抽出令旗,猛地一挥。
“第一组,出列!”
十个人跌跌撞撞跑出去,刚站定,就有人大声报数:“一!二!三……”结果还没念完,第二个人已经把箭搭上了弦。
“停!”赵云喝道,“重来!你们是射箭还是放鞭炮?敌人又不会等你们喊完口号再冲过来!”
人群哄笑起来,随即又被赵云一个眼神压了下去。
这时,陆昭带着几名文书官走了进来。他没穿铠甲,只披了件深色大氅,手里拿着一卷名册。
他在队伍前站定,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的脸。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他说,“无非是‘凭什么我们能进羽林卫’‘上面是不是看中了谁’‘会不会最后又是世家子弟占了好处’。”
众人安静下来。
“我可以告诉你们——没有凭。你们能站在这儿,就凭一件事:愿意拼命。”陆昭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我不问出身,不看祖荫。昨天你在地里锄草,明天你可能就在阵前断后。敌人杀过来的时候,不会查你的户籍簿。”
他顿了顿,看向赵云:“开始吧。”
训练继续进行。起初混乱不堪,箭矢歪斜,队形散乱。但到了下午,已有几组能做到基本配合。尤其是其中一组,领头的年轻人动作干脆利落,指挥同组兄弟进退有序,竟打出了一波连续命中。
赵云走过去,问:“叫什么名字?”
“李石头,常山人。”那人擦了把汗,声音有些发抖。
“不错。”赵云点点头,“今晚加餐,你们组每人多领一块肉饼。”
人群顿时响起羡慕的低语。
陆昭在一旁听着,嘴角微扬。他对身边文书道:“把这个李石头记下来,重点观察。”
文书应了一声,低头记录。
就在这时,郭嘉晃悠悠地走进校场,手里拎着个布包,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刚睡醒。
“哎哟,热火朝天啊。”他咧嘴一笑,把布包往地上一扔,“喏,你要的人,我给你找来了。”
布包打开,露出几张泛黄的纸页,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姓名、籍贯、擅长武艺。
“三个使弩的好手,一个会布陷阱的猎户头子,还有一个……”郭嘉嘿嘿一笑,“据说是雁门关外最能喝酒也最能射箭的老卒,外号‘一箭倒’。”
陆昭接过名单,快速浏览了一遍。
“报酬呢?”
“每人每月两石米,外加一副皮甲。”郭嘉耸肩,“我说少了他们不来,说多了你又要骂我败家。就这么定了。”
陆昭合上名单,递给身旁亲卫:“明日一早,请他们入营面谈。待遇照准,但先试三天。不行的,原路送回。”
郭嘉哼了一声:“你还真当自己开的是书院?”
“差不多。”陆昭淡淡道,“我要的不只是兵,是能带兵的人。”
***
夜幕降临,锻坊依旧灯火通明。铁匠们加班修复旧甲,把淘汰下来的弩机重新校准。新兵们分批领取简易护腕和训练用木枪,不少人捧着装备舍不得撒手。
赵云亲自带队演练新阵法。他站在高台上,一边示范一边喊口令。
“左翼压进!右翼掩护!中间三人持盾推进——对,就这样!别挤成一堆,你们是打仗不是赶集!”
一群新兵手忙脚乱地调整位置,有人踩了前面人的脚,两人差点扭打起来,被老兵一把拉开。
陆昭站在不远处看着,手里端着一碗热汤。郭嘉蹲在他旁边,啃着半块冷饼。
“你说,这些人里能出几个将才?”郭嘉含糊不清地问。
“不一定非要当将。”陆昭喝了一口汤,“只要有一个能在关键时刻替我挡住一刀,就够了。”
郭嘉笑了笑,把饼渣拍了拍,塞进嘴里。
“那你可得盯紧点。”他忽然抬头,“刚才我路过东营,看见几个老羽林私下嘀咕,说什么‘种地的也配穿铁甲’。虽是玩笑话,但也得防着。”
陆昭嗯了一声,没说话。
片刻后,他放下碗,走向锻坊。
一名工匠正在打磨一面盾牌边缘,火星四溅。陆昭拿起旁边一套尚未配发的轻甲,仔细检查接口处是否牢固。
“明天起。”他对工匠头领说,“新兵训练改为轮班制。每天百人入营,其余留在屯田营照常劳作。战备不能停,生产也不能停。”
工匠应下。
陆昭转身欲走,忽听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是金属落地的声音。
他回头,看见一名年轻工匠蹲在地上,正慌忙捡起一把刚修好的短剑。那剑柄松了,脱手掉落。
工匠涨红了脸,连连道歉。
陆昭走过去,接过剑,拧了拧剑柄,重新装牢。然后递回去。
“下次记得多缠一圈铜丝。”他说。
工匠低头接过,声音发颤:“谢……谢大人。”
陆昭没再说话,大步离开锻坊。
风雪已歇,营地深处,打铁声仍在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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