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亮,陆昭还坐在灯下。油尽的灯芯歪了一截,火苗跳了两下,终于熄了。他没动,手里的巡逻简报翻到最后一页,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可他还是一行一行看下去。
赵云掀帘进来时,靴底带进一股冷气。
“清营完了,”他声音不高,“三个孩子发着烧,医助正在熬药。其余人都安顿好了。”
陆昭点点头,把简报放下。“昨夜那两人,有没有动静?”
“有。”赵云走近几步,“戌时末,他们从北角帐篷出来,往荒坡走。我没惊动其他人,跟出去一段路,看见他们在石头上敲了三下,停,又敲两下。像是在等回应。”
“然后呢?”
“没等到。”赵云嘴角微扯,“倒是我脚下一滑,踩碎了根枯枝。其中一个立刻回头,手摸到了腰后——不是寻常百姓藏东西的位置。”
陆昭笑了:“看来咱们的‘灾民’还挺警觉。”
“张合的人已经在坡外布好。”赵云道,“只等您一声令下。”
“不急。”陆昭站起身,披甲未卸,顺手抓起案上的斗篷,“现在动手,不过是抓两个小角色。我要知道他们背后是谁在发号施令。”
他大步走出帐门,天边刚泛出青灰,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营地外围的火堆只剩余烬,几缕白烟飘着,被风吹得歪斜。
张合已在坡下等着,身边六个汉子穿着粗布短打,手里拎着麻绳和布袋,看着像收柴火的村民,实则是陌刀队里最稳的老兵。
“人还在?”陆昭问。
“刚绕到坡顶,蹲下了。”张合压低声音,“看样子是在等人接头。”
陆昭眯眼看了看地势。荒坡不高,长着稀疏的荆条,背面是条干涸的水沟,适合藏人,也适合围堵。
“让赵云去会会他们。”他说,“扮成逃难的游侠儿,说要投奔‘那边的人’。要是他们真有联络网,这时候不会拒收‘自己人’。”
赵云二话不说,解下佩刀交给亲卫,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朝坡上走去。他走得不快,脚步略拖,像是累极了的流民。
陆昭和张合退到沟底,蹲在一丛枯草后。
不多时,赵云的身影出现在坡顶。那两人原本背对着,听见脚步猛地转身。一个矮壮,满脸胡茬;另一个瘦高,眼神乱瞟。
“哪来的?”矮个喝问。
“西边过来的。”赵云咳嗽两声,“一家五口全没了,听说这边有人收容,就一路摸过来了。”
瘦高个冷笑:“收容?你当这是善堂?”
“我知道不是。”赵云抹了把脸,“可我听说,只要肯做事,就能吃上饭。我还有一身力气,能跑腿,能扛包,也能……闭嘴。”
矮个上下打量他:“你从哪条路来的?”
“官道不敢走,绕了丙三坞,差点被巡防队抓了。”
“丙三坞?”瘦高个突然紧张,“你看见那儿有人吗?”
“没人。”赵云摇头,“就一堆烧过的灰,还有几个破袋子。”
两人对视一眼,神情微变。
赵云继续道:“我本来想去屯田营找活,可听说那边查得严,还得写字画押。我不识字,怕进不去。兄弟们要是有门路,带我一个,日后少不了好处。”
矮个哼了一声:“好处?你能有什么好处?”
“我会骑马。”赵云淡淡道,“也在军营待过几天,知道怎么放信号。”
这话一出,两人齐齐绷紧。
“你放什么信号?”瘦高个追问。
“夜里点火,三堆,间隔一箭地。”赵云抬头看天,“等冰裂的时候,火一起,河对面的人就知道该动了。”
陆昭在沟底听得清楚,嘴角轻轻一扬。
张合低声问:“还等什么?”
“等他们认人。”陆昭轻声道,“只要赵云进了他们的圈子,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果然,矮个盯着赵云看了半晌,终于点头:“你有点本事。跟我们来吧。”
赵云跟着两人往坡后走,眼看要进沟口,陆昭抬手一挥。
张合立刻带人包抄上去。
等三人拐过土坎,迎面撞上六个“樵夫”。还没反应过来,手脚已被麻绳套住,嘴也被塞了布团。
赵云拍拍手,转身朝沟底喊:“抓到了!”
陆昭走出来时,那两人已经被按在地上。矮个还想挣扎,被张合一脚压住肩膀,动弹不得。
“搜身。”陆昭说。
亲卫迅速翻查,从矮个怀里掏出一小包火绒,还有一块铁片,边缘磨得锋利,显然是短刃。
瘦高个的鞋底夹层里,藏着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一看,是半幅地图,标注了几处水源和一条隐蔽小路,直通乌桓边境。
“不错。”陆昭把纸条收进袖中,“看来咱们的客人,不只是来讨饭的。”
他蹲下身,看着那两人:“你们以为,穿一身破衣裳,装得畏畏缩缩,就能混过去?我这儿赈灾,不是招贼。”
矮个别过头,一声不吭。
瘦高个却突然开口:“我们是逃难的!谁不知道你们陆使君仁义,收留百姓,怎么反倒抓人?”
“仁义?”陆昭笑出声,“我仁义,所以任你们在我眼皮底下点火引敌?任你们半夜摸进粮仓放火?”
“我没有!”瘦高个喊,“你们冤枉人!”
“冤枉?”陆昭从怀中取出一只小陶罐,罐口封着蜡,“认识这个吗?丙三坞挖出来的,里面是特制火油,一点就着,雨天都不灭。你说,是谁埋的?”
那人脸色变了。
陆昭又拿出那张车辙图,摊在眼前:“陈氏粮行运的炒米,终点是荒林。你们说受‘善人’资助,可那地方连棵树都活不了,哪来的善人?”
瘦高个嘴唇发抖,不再说话。
陆昭站起身,看向赵云:“带回去,分开审。”
天光已亮,营地开始忙碌。粥锅冒着热气,孩子们排着队领饭。没人注意到,两辆运柴的板车悄悄驶出营门,车上盖着稻草,底下压着两个被捆结实的人。
甄宓来的时候,审讯刚开始。
她没进地牢,只在帐中等。桌上摆着几本账册,封面写着“冬衣发放记录”,实则夹着密报抄本。
陆昭进来,见她正用朱笔圈出几个名字。
“看出什么了?”他问。
“这三个人,登记时说自己来自饶阳。”甄宓指着名册,“可饶阳方言里‘屋’叫‘屋垒’,他们却说‘屋子’。再看体貌——指节粗,掌心有茧,但脸上没风霜痕,脚底也没冻疮。分明是常年骑马操练的兵。”
“赵云也这么说。”陆昭坐下,“刚才那个瘦的,扛不住吓,招了。”
“说了什么?”
“他们是袁绍暗部调来的,任务有两个:一是等乌桓渡河那晚,点燃三堆狼烟指引方向;二是趁乱炸粮仓,烧屯田册。”
甄宓冷笑:“还真是老套路。”
“不过这次,他们等不到那天了。”陆昭把陶罐放在桌上,“我已经让人把剩下的火油罐全挖出来,换个地方埋好。等‘贵客’上门,正好请他们尝尝自家准备的烟火。”
甄宓抬眼看他:“接下来怎么办?”
“照常发粮,照常施粥。”陆昭站起来,“愿留的,编进屯田户;愿走的,给路引。就说清查结束,一切如常。”
“那这两人?”
“关着。”陆昭语气平淡,“战后再算账。”
他走到帐口,外面阳光洒了一地。几个孩子追着一只鸡跑过,笑声清脆。
甄宓跟出来:“你不担心还有漏网的?”
“漏网的?”陆昭回头一笑,“我巴不得多来几个。送上门的细作,总比藏在暗处的好抓。”
他正要说什么,忽见郭嘉从营外走来,手里拎着个酒壶,走路摇晃,像是刚醒。
“主公!”郭嘉远远喊,“昨夜星象有变,南斗偏移,主内患将除——哎,你们审完了?”
“刚完。”陆昭迎上去,“人招了,果然是袁绍的手笔。”
郭嘉咧嘴一笑,仰头灌了口酒,抹了把嘴:“我就说嘛,这风……”
他话没说完,忽然停下,抬头望天。
一只孤雁掠过晨空,翅膀扇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郭嘉眯起眼,酒壶悬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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