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织坊的墙灰剥落得厉害,陆昭蹲在夹层前,手里捏着半张信纸。赵云站在门口,一手按在刀柄上,目光扫过屋角那摊干涸的胭脂粉。
“这字迹写得太工整了。”陆昭把信纸翻了个面,“谁家太尉府批文会用深墨重笔?像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是假的。”
赵云皱眉:“他们故意留破绽?”
“不是故意,是急了。”陆昭把信纸收进袖中,“清河那边刚砍了三个贪官,铜权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这些人坐不住了,想赶紧把眼线安进来。可惜——”他站起身拍了拍手,“造假的人没读过公文格式,连抬头该空几寸都弄错了。”
他走出染坊,天色已暗。风从巷口卷进来,吹得檐下布幡啪啪作响。影堂的人已经在客舍四周埋伏妥当,只等鱼上钩。
“你真要这么做?”赵云低声问,“万一来的是大队死士,我们未必护得住你。”
陆昭笑了笑:“那就说明他们比我想象的还蠢。真有本事的人,不会等我躺下才动手。”
他走进客舍,屋里点着一盏油灯,床边摆着那具密探的尸体,脸上盖着白布。陆昭掀开一角看了看,又放下。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仰头喝下里面浑浊的药汁,随即倒在床上,呼吸渐渐微弱。
赵云替他掖了掖被角,低声道:“一个时辰后若无动静,我就进去换你。”
陆昭没回应。他的胸口几乎不动,脉搏细如游丝。
外面安静下来。
三更梆子响过不久,窗棂轻轻一震。一片落叶被风吹进来,打着旋儿落在尸体脸上。紧接着,一道黑影贴着屋檐滑下,脚尖一点地面,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门。
那人穿着紧身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手中短刀寒光一闪,直奔陆昭咽喉。
刀锋离脖子还有半尺,床上的人忽然睁眼。
袖中弩机“嘣”地一声射出铁矢,正中黑衣人肩窝。那人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还未站稳,十几支长矛已破窗而入,钉在地上围成一圈。赵云带着白马义从跃进屋内,枪尖齐指中央。
“拿下。”陆昭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这药喝一次头疼三天,下次让郭嘉换个温和点的方子。”
黑衣人被按在地上,嘴里突然发出咯的一声,脸色瞬间发青。赵云急忙掰开他嘴,只见牙根处有个小孔,血正从里面渗出来。
“藏毒。”赵云摇头,“问不出来了。”
陆昭走过去,在他身上搜了搜,摸出一块令牌,上面刻着袁府私印的纹路。他冷笑一声:“果然是本初兄送来的问候。”
他正要转身,忽听门外脚步轻缓。甄宓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女账房。她没看地上的死士,也没瞧陆昭,径直走到尸体旁,抬起手,用发簪轻轻挑开密探的衣襟。
左胸下方,一道暗红色刺青浮现出来——一头盘踞的狼首,獠牙咬住半轮弯月,线条扭曲如藤蔓缠绕。
“这个标记。”甄宓声音很轻,“我在洛阳见过一次。张让过寿那天,他贴身的四个宦官脱了外袍敬酒,每人胸口都有这么一只狼。”
陆昭蹲下身,指尖碰了碰那刺青边缘。“难怪他在盐井里留下胭脂印。不是为了毁容,是为了认亲。”
“可张让已经死了。”赵云沉声道,“死人不该还有爪牙。”
“死人没有。”陆昭站起身,“但有人愿意替他养着。”
甄宓收回发簪,玉兰簪尾微微颤动。“我刚才让商队传信,查最近三个月进出洛京的袁氏密使名单。其中有三人从未在官方文书上出现过,但他们每次进城,太尉府都会临时关闭西角门半个时辰。”
陆昭点点头,走到桌边摊开地图。他的手指顺着黄河一路向西,最后停在洛阳位置。
“你说袁绍最恨宦官,见个黄门都能骂半个时辰。结果呢?他自己偷偷养着张让的老部下,还让他们带着太尉府的信笺到处跑。”他抬眼看向赵云,“这不像打仗,像在演戏。”
“谁演给谁看?”赵云问。
“当然是给天下人看。”陆昭笑了,“他一边骂阉党祸国,一边拿他们的命换自己的势。等哪天朝廷真要清算旧宦,他就把这些人推出去,说‘看啊,我早就抓到奸细了’。”
甄宓静静听着,忽然道:“但他们不该碰你的铜权。”
陆昭一怔。
“那是你立规矩的象征。”她语气平和,却字字清晰,“动它,不只是挑战你,是想让你亲手把自己变成一个笑话。”
屋里一时安静。
陆昭低头看着自己手掌,仿佛还能感觉到清河郡那块被腐蚀的铜权沉甸甸的分量。他缓缓握拳。
“他们大概觉得,”他轻声说,“只要把我逼急了,我就会四处杀人立威,变成第二个董卓。”
“那你打算怎么办?”甄宓问。
“我不杀疯子。”陆昭抬起头,眼神清明,“我让他们自己疯。”
他转向赵云:“立刻调影堂所有人,盯住袁府进出的每一封信、每一辆车。特别是那些走夜路、不挂牌的。”
“是。”
“再派人去查,这半年有没有哪个匠人突然搬了家,或者家里多了笔不明来历的钱。尤其是炼丹、制药、染布这几行的。”
赵云点头记下。
甄宓看了他一眼:“你要顺着这条线挖到洛阳?”
“不急。”陆昭拿起那块袁府令牌,在掌心转了一圈,“先让他们以为我还在查地方贪官。等他们松口气的时候——”他手指一紧,将令牌捏得咔咔作响,“咱们再掀桌子。”
甄宓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抚了下发簪。那支白玉兰簪在灯下泛着温润光泽,像雪夜里的一缕月光。
她转身离开,脚步声渐远。
陆昭站在原地,盯着地图上的洛阳许久。窗外风声渐大,吹得油灯晃了几下,影子在他脸上跳动。
赵云收拾完现场,走到门口又停下:“将军,要不要加派守卫?”
“不必。”陆昭摇头,“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让他们觉得我们抓了个小角色,然后就没下文了。”
“可万一他们再派人来……”
“来多少,我就收多少。”陆昭嘴角微扬,“正好凑一副牌局。缺个庄家,我一直没找到合适人选。”
赵云不再多言,抱拳退下。
屋内只剩陆昭一人。他从袖中取出一张薄纸,铺在桌上,用朱笔勾画起来。纸上是一幅人体图样,他仔细描摹着那狼首刺青的位置与形状,一笔一划极为专注。
门外传来轻微脚步声。
他头也不抬:“什么事?”
来人没答话,而是直接将一份军情简报放在案角。陆昭瞥了一眼,眉头微不可察地一动。
简报上写着:“军械监急报:新铸环首刀三十七柄,刃口现蚀痕,状似酸液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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