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了十几个日夜的暴雨,终于在某个清晨显露出疲态。
铅灰色的云层如同被无形巨手撕开几道裂缝,久违的、苍白无力的阳光试探性地洒落,照亮了一片狼藉的山谷。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泥土的腥味和植物腐烂的气息。河流依旧浑浊汹涌,但水位已开始缓慢下降,露出两岸被冲刷得面目全非的河滩和倒伏的树木。
金瞳部落如同经历了一场浩劫。低洼处的屋舍大多进水,泥泞不堪,部分栅栏和圈舍被冲毁,储存的柴火湿了大半。族人们脸上带着疲惫,却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他们开始清理淤泥,修复房屋,从高处仓库运回物资,试图让生活重回正轨。
而程然和孟婷,在这场天灾中的表现,尤其是程然孤身冒险抢救仓库的壮举,彻底改变了他们在部落中的地位。不再仅仅是“值得警惕的外来者”或“拥有奇特知识的客人”,他们成为了真正被接纳、被尊敬的“自己人”。雷长老见到程然时,会主动用拳头捶胸致意,他麾下的年轻猎手们看向程然的目光也充满了敬佩。连一向深沉莫测的大长老,偶尔望向程然时,那古井般的金色瞳孔中也多了几分温和。
地位的提升带来了更大的话语权和责任。程然和孟婷商议后,决定不再仅仅展示零散的技术,而是尝试进行一些系统性的、能提升部落整体生存能力的“革新”。
第一项是工具效率的提升。程然观察到部落制作石斧、石矛时,全靠手工敲打研磨,效率低下。他回忆起人类早期利用杠杆和省力原理的工具。他找来坚实的木料和绳索,设计制作了一个简单的“弓形钻”和一套利用树干弹性、通过踩踏方式来快速打磨石器的“踏板磨石机”。虽然简陋,却将制作工具的效率提升了数倍。起初,族人们对这些奇形怪状的装置将信将疑,但在程然演示了如何快速在硬木上钻出规整的孔洞、如何轻松将粗糙的石片打磨锋利后,惊叹声此起彼伏。负责工具制作的几位老工匠立刻围了上来,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迫不及待地开始学习使用。
孟婷则专注于农业和医疗的改良。洪水退去后,她与伊姆长老一起勘察被淹没的土地。她指出,洪水虽然带来了破坏,但也带来了上游肥沃的淤泥。她建议不要简单地恢复原状,而是趁机重新规划土地,开挖更深的排水沟渠,并在部分低洼地尝试挖掘池塘,既可以蓄水应对未来的干旱,也可以尝试养鱼。她还系统地整理了部落已知的药用植物,绘制了简单的图谱(用炭笔在刮制光滑的树皮上),标注了采摘季节、处理方法和主要功效,并开始向负责采集草药的妇女们传授更规范的炮制、储存知识。她带来的那几株“史前小麦”在防雨棚的保护下安然度过了雨季,长势良好,这让她对在这个世界推广谷物种植充满了信心。
然而,并非所有的改变都一帆风顺。当程然尝试向猎手们推广一种更省力、射程更远的投矛器时,部分习惯了传统投掷方式的猎手显得犹豫,认为这不够“勇武”。当孟婷建议将采集到的某些植物种子集中播种,而非完全依赖野外采集时,也有族人担心会破坏“大地之灵”的恩赐。
程然和孟婷明白,观念的转变需要时间。他们没有强求,而是通过实际效果慢慢影响。程然在一次小规模狩猎中,使用投矛器轻松猎获了一头远处的中型鹿类,让质疑的猎手们哑口无言。孟婷则耐心解释,集中种植是为了更好地回报“大地之灵”,获得更稳定、更丰厚的收获。
在这些忙碌与适应的日子里,程然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脑海中那片因过度使用预判能力而留下的“空白”与“模糊”区域,似乎在缓慢地扩大。有时,他会突然想不起某件不久前才发生的事情的细节,或者对某个熟悉的词语感到瞬间的陌生。这种记忆被悄然剥离的感觉让他心生寒意。他更加确定,那诡异的能力是一把双刃剑,而那块紧贴胸口的“拉克尔之心”,偶尔传来的温热感似乎与这种副作用存在着某种微妙的联系。他不敢再轻易尝试主动触发预判,只能将其作为一种被动的、危急时刻的最后保障。
一天傍晚,夕阳将金色的余晖洒向正在恢复生机的山谷。程然正在指导几个年轻人如何调整弓形钻的弓弦张力,阿莱兴冲冲地跑来,手里拿着一件东西。那是一个用新烧制的陶土烧成的小小雕像,粗糙却形象生动——刻画的是一个身影正在陡峭的岩壁上攀爬。
“程然……像!你!”阿莱将雕像塞进程然手里,脸上带着纯然的崇敬,“部落……孩子们,在做。学你……勇敢!”
程然握着那尚带余温的陶俑,看着周围族人投来的友善甚至带着些依赖的目光,又感受到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记忆空洞感,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他们已经在这片史前土地上扎下了根,与这个金瞳部落的命运紧密相连。他们点燃的“革新”之火,正在悄然改变这个部落的轨迹。但前行之路,注定伴随着未知的代价与更深层的挑战。文明的种子已播下,而培育它成长的土壤,远比他们想象的更为复杂与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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