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战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再次重重劈砍在矮墙的木质支柱上！木屑迸溅，那道被反复冲击的缺口又扩大了几分。
手持战斧的“黑齿”头领，脸上螺旋状的黑白油彩因亢奋而扭曲，他发出意义不明的咆哮，腥臭的唾沫星子四溅，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墙头守军的压力骤增！几名猎手试图用长矛将他逼退，却被他反手一斧荡开，铜矛竟被磕出了缺口！又有两名“黑齿”战士趁机从那缺口攀爬，挥舞着石斧怪叫着跃上墙头！
“挡住他们！”雷长老目眦欲裂，不顾腿伤，奋力将铜矛投掷而出，将一名刚跳上墙头的“黑齿”战士钉穿！但另一名已然落地，石斧狂乱地挥舞，瞬间砍倒了一名躲闪不及的年轻猎人！
血腥味浓郁得令人作呕。
程然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陷掌心，那剧烈的头痛和脑海中翻腾的空虚感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看到了那名勇不可当的“黑齿”头领，看到了防线岌岌可危的缺口，更看到了……在混乱战场后方，山林边缘那再次一闪而逝的、几点淡绿色幽光！
它们像是有生命般，在树影间极快地移动，若隐若现，冷漠地注视着这场血腥的厮杀。那绝不是“黑齿”战士！
是什么？ “沉默者”的窥探？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一股强烈的、想要洞悉那幽光本质和“黑齿”头领攻击轨迹的冲动，如同失控的野马在他脑海中冲撞！代价？他早已顾不上了！防线若破，一切皆休！
“啊——！”他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全部的精神力如同决堤的洪水，不顾一切地涌向那沉寂已久、布满裂痕的感知深处！
“嗡！”
世界在他眼中瞬间变得缓慢而扭曲！那“黑齿”头领再次举起战斧的动作，在他视野里被拉长、分解，肌肉的颤动，重心的偏移，战斧挥落的模糊轨迹……无数破碎的、带着血色的“可能性”碎片，如同暴风雪般席卷了他的意识！
与此同时，那山林边缘的淡绿色幽光，其移动的规律、似乎与战场某些节点呼应的诡异节奏，也如同冰冷的代码，强行烙印进他剧痛的大脑！
“左翼……三步……掷矛……干扰……幽光……标记……”破碎的、不成句的信息碎片从他齿缝间艰难挤出，声音嘶哑变形，几乎不似人声。
站在他身旁的孟婷，听到了这模糊不清的呓语，看到了他骤然惨白如纸、七窍开始渗出细微血丝的脸庞，心脏如同被一只冰手狠狠攥住！
“程然！停下！”她失声尖叫，想要抓住他，却被他身上那股无形的、狂暴的精神力场弹开少许。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墙头上，一名距离那缺口最近、手持备用的青铜短矛的猎手，虽然没听清程然具体喊了什么，却捕捉到了他死死盯住“黑齿”头领并指向其左翼方向那决绝的眼神！几乎是出于对程然过往“智慧”的无条件信任，这名猎手想也不想，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青铜短矛朝着那头领左翼空挡猛掷过去！
这一掷，并非为了杀伤，更像是一种下意识的干扰和牵制！
正全力准备劈出致命一斧的“黑齿”头领，完全没料到会有一支短矛从侧面呼啸而来，直指他毫无防备的肋下！他不得不强行拧身，挥斧格挡！
“铛！”火星四溅！
就是这瞬间的迟滞和分神！
一直在苦苦支撑的守军抓住了这宝贵的机会！三四支长矛从不同角度猛地捅刺过来！更有猎手将早已准备好的、装满滚烫灰烬和碎石的陶罐，朝着缺口下方奋力砸下！
“噗嗤！”“啊——！”
惨叫声中，那勇猛的“黑齿”头领虽然格开了短矛，却被一支铜矛抓住了破绽，刺入了大腿！滚烫的灰烬和碎石也劈头盖脸地浇在他和试图攀爬的“黑齿”战士头上，引起一片鬼哭狼嚎！
攻势受挫！头领重伤！
“黑齿”的疯狂冲锋，第一次被硬生生打了回去！残存的“黑齿”战士拖着受伤的头领和同伴的尸体，如同潮水般退入了山林，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防线，暂时守住了。
墙头上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带着哭腔的欢呼。但这欢呼很快便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指挥台旁——程然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般软倒在地，孟婷正跪在他身边，徒劳地用手帕擦拭着他脸上不断渗出的鲜血，她的呼喊声带着令人心碎的绝望。
他的呼吸微弱到了极点，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死灰。更让人心惊的是，他睁着的双眼，瞳孔涣散，失去了所有焦距，仿佛凝视着某个无人能见的、虚无的远方。
“程然！程然你看看我！你看着我！”孟婷的声音颤抖着，泪水滴落在他冰冷的脸上。
他似乎听到了，涣散的瞳孔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落在了孟婷脸上。嘴唇翕动着，发出几不可闻的气音：
“绿……光……不是……他们……数据……错误……”
这些完全无法理解的词语，如同最后的呓语，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随即，他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孟婷猛地捂住嘴，压抑住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悲鸣。她紧紧抱住他冰冷的身躯，感受着他微弱得仿佛随时会停止的心跳。
萨姆长老和伊姆长老匆匆赶来，看到程然的模样，脸色都变得无比难看。萨姆长老蹲下身，手指颤抖地搭在程然的额头，感受着那混乱而微弱的精神波动，又看了看他依旧紧握在手中、那块彻底失去所有光泽、仿佛普通顽石般的“拉克尔之心”，沉重地摇了摇头。
“他的‘灵’……损耗太过了……这次，恐怕……”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雷长老被人搀扶着走过来，看着昏迷不醒的程然，这个铁打的汉子也红了眼眶，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柱上，留下一个带血的拳印。
胜利的代价，太过惨重。
而此刻，无人注意到，在西北方向，那片刚刚经历过厮杀的山林深处，几道淡绿色的幽光，如同完成了任务的鬼火，悄无声息地隐没在了浓密的阴影之中。
战场暂时沉寂，但更大的迷雾与危机，已然笼罩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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