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一声闷响。
那阴柔男人忍着双臂的剧痛，竟是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在了那张华贵的波斯地毯上。
他这一跪，干脆利落，没有半分修士的尊严。
“仙长饶命！仙子饶命！”
他把头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小的什么都知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突如其来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妙玉都愣了一下。
刚才还不可一世，视凡人为蝼蚁的邪修，此刻却卑微得像条摇尾乞怜的狗。
林黛玉却没被他这副模样迷惑。
她上前一步，白皙的手掌握住了悬停在空中的淬月剑柄。
剑身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仿佛在与主人的心意共鸣。
冰冷的剑尖，直指男人的眉心。
“说！”
“是谁要杀我父亲？”
父亲？
跪在地上的男人猛地一抬头，林如海的……女儿？
完了。
这下是彻底完了。
这屋里四个女人，一下得罪了两个。
而且都是惹不起的。
男人只觉得眼前发黑，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是……是……”
他看着那柄吞吐着寒芒的剑尖，牙齿都在打颤。
“仙子……仙子饶命啊！”
林黛玉手腕微微下压，剑尖又向前递进了一寸。
冰冷的剑气，刺得他眉心皮肤生疼。
“我耐心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
男人感受到那股几乎要洞穿自己头骨的杀意，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竹筒倒豆子一般喊了出来。
“不过这等具体的事情，都是下面的人去办的，小的只负责传达上面的命令，具体是谁下的单子，我……我得回去查卷宗！”
林黛玉秀眉一蹙。
“卷宗在何处？取来。”
男人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希冀之色，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在……在梧桐会的总部，‘鸟巢’。”
林黛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鸟巢’又在何处？”
男人脸上显出一丝为难。
“不是小的不愿意说，实在是小的也不知道，卷宗往返都是有专人负责的，小的有权取阅。”
林黛玉面无表情看着他。
“你的意思是，现在拿不到？”
“是是是！”
男人连连点头，见她似乎有些犹豫，连忙举起还在流血的手，做出发誓的模样。
“仙子明鉴！小的绝不敢有半句谎言！只要仙姑饶小的一命，小的立刻派人去取！”
他心中暗喜。
他没说谎，那卷宗的确是在“鸟巢”。
只要拖延些时间，自己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林黛玉握着剑，一时也有些迟疑。
她毕竟涉世未深，虽有法宝在手，但对付这等奸猾之徒，经验还是太少。
就在那男人心中窃喜，以为自己的缓兵之计就要成功之际。
一个颤抖的身影，忽然从角落里连滚带爬地扑了出来。
“噗通”一声，跪在了林黛玉的面前。
正是之前那个一直沉默不语，低眉顺眼的女子。
她死死抱住林黛玉的裙角，仰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眼中满是乞求。
“仙子！求仙子救我！”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刻骨的恨意。
“别信他！他是在骗你！”
“他是在拖延时间！只要让他喘过气来，他定会设法逃走！”
“我见过，他一下就不见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林黛玉一跳。
那阴柔男人则是脸色大变，眼中迸发出恶毒无比的凶光。
“沈芷秋！你这个贱人！竟敢背叛我！”
被叫做沈芷秋的女子身体剧烈地一抖，显然是怕到了极点，但她抱住林黛玉裙角的手，却抓得更紧了。
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错过了今天，她将永世不得超生。
“仙子！”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林黛玉，又看了一眼旁边衣衫不整，神情复杂的妙玉。
“我本是朝议大夫沈恪之女，只因家父在朝堂上得罪了权贵，一夜之间，满门被屠。”
“动手的，就是梧桐会的杀手。”
“而我，被……被这个送来这里，成了他的玩物，日夜受他折磨，生不如死！”
她的声音，字字泣血，充满了无尽的悲愤。
“今日得见仙子天威，芷秋……芷秋愿以性命担保，他所言句句都是为了脱身！”
“万万不可轻信了他啊！”
说完，她便对着林黛玉，重重地磕下头去。
另一个原本躲在男人怀里娇嗲的女子，此刻也看清了形势。
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看着沈芷秋的举动，又看看那阴柔男人吃人般的眼神，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她犹豫了片刻，也一咬牙，连滚带爬地跪到了沈芷秋的旁边，学着她的样子，不住地磕头。
“仙子饶命！仙子饶命啊！”
妙玉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看着那个刚刚还对那男人百依百顺的模样，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
林黛玉看着脚下两个苦苦哀求的女子，又看了看那个脸色铁青的阴柔男人。
有些不知所措。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了门口。
那个青色的身影，却看戏一样，静静地立在那里，完全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明显就是不想管。
让她自己看着办。
林黛玉回过头，视线重新落在那跪地求饶的男人身上。
那张阴柔的脸此刻布满了冷汗与泥尘，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张狂。
问出幕后主使？
知道了又能如何。
父亲身居高位，日理万机，这朝堂之上的明枪暗箭，从来就没断过。
自己还能提着剑，将那些人都杀干净？
只要父亲还在那个位置上一天，这些破事便不会少。
如今自己踏上了仙途，有了几分自保之力，只要能保住父亲的平安，至于那躲在暗处的究竟是张三还是李四，又有什么分别。
想通了这一层，林黛玉眼中的最后一丝犹豫也散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结的冰冷杀意。
光凭此人是梧桐会的杀手，光凭他对妙玉所做的龌龊行径，便已是死不足惜。
跪在地上的男人，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
当他看到林黛玉眼中那抹杀意时，他心中“咯噔”一下。
他知道，今天这事，绝无可能善了。
不能再等了！
就在林黛玉握紧剑柄，准备动手的那个瞬间。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他猛地一咬舌尖，一口精血喷在身下的地毯上。
“噗！”
血雾弥漫开来。
他整个人，竟是凭空矮了下去，仿佛陷入了流沙，身形迅速融入了那华贵的波斯地毯之中。
林黛玉眼神一凝，手中淬月剑毫不迟疑地刺了下去。
“嗤啦！”
锋利的剑尖划破了名贵的地毯，深深刺入下方的地板，却只带起了一片木屑。
人，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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