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已至，暑气初显，宋亚轩与刁刁沿着南岭山脉一路向南。越往南行，草木愈发繁茂，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清香，不时能见到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宋亚轩的药箱也渐渐装得满了起来。
这日，两人行至一处山谷，谷口云雾缭绕，隐约可见谷底溪流潺潺，崖壁上挂满了不知名的藤蔓，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这里地势隐蔽，药草定多，”宋亚轩勒住马，眼中闪过欣喜，“我们进去看看。”
进入谷中，果然如他所言。溪边生长着成片的“七叶一枝花”，崖壁上垂着“铁皮石斛”，林下藏着“紫河车”，都是难得的药材。宋亚轩指尖轻抚过金疮药的叶片，锯齿边缘带着清晨的露水，沾在指腹上凉丝丝的。他回头看向立在溪边的刁刁，对方正望着崖壁上一串垂落的血色花朵出神，黑袍边角被谷中穿堂风掀起，露出内里银线绣的蛇纹，在斑驳的日光下泛着冷光。
“你看那崖壁上的‘血心草’，”宋亚轩扬声唤道，顺手将刚采的七叶一枝花放进药箱，“虽带毒性，但若配伍得宜，能解百种蛇毒。你常年与毒物打交道，这东西或许用得上。”
刁刁转过头，眉梢微挑，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嘲弄：“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之士’，不都视毒物为洪水猛兽？怎的还研究起这些来了？”
“药与毒本就一线之隔。”宋亚轩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目光扫过谷中繁茂的草木，“就像这谷里的植物，有的能救人命，有的能夺人性命，可它们本身并无善恶之分，全看用在谁手里，怎么去用。”
他说着，忽然瞥见溪对岸的乱石堆里，一抹淡紫色的身影在晃动。走近了才看清，是一株“紫萱草”，叶片枯黄，茎秆却仍倔强地挺着，顶端结着几颗干瘪的籽。“这草耐旱，寻常长在向阳坡，怎么会到这潮湿的石堆里？”宋亚轩皱眉，伸手拨开压在它根部的碎石，“根须都烂了，怕是活不成了。”
刁刁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那株濒死的紫萱草：“既已活不成，留着也是占地方，不如拔了干净。”
“不可。”宋亚轩按住他欲伸过来的手，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薄茧，又迅速收回，“它籽还在。紫萱草的籽生命力极强，哪怕母体枯萎，只要把籽埋进合适的土里，来年会发新芽。”他小心地摘下那几颗干瘪的籽，用油纸包好，放进药箱底层，“医者医人，也医草木。草木有灵，哪怕只剩一线生机，也该试着救一救。”
刁刁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方才谈论药草时眼中的光，比谷口的云雾还要清亮。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断魂崖，宋亚轩也是这样，蹲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用随身携带的小刀给一名重伤的黑风堂弟子包扎，那时他还嗤笑对方假仁假义，如今倒有些明白，那份执着或许并非伪装。
正怔忡间，谷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几声孩童的哭喊。宋亚轩脸色一变，拎起药箱便往谷口跑：“出事了！”
刁刁紧随其后，两人刚到谷口，便见三个衣衫褴褛的村民正围着一辆板车，车上躺着个约莫十岁的孩童，脸色发青，嘴唇发紫，呼吸微弱。见宋亚轩二人出现，为首的老农扑通跪下：“先生！求您救救我孙儿！他早上还好好的，去后山摘野果回来就成这样了，怕是中了蛇毒！”
宋亚轩立刻蹲下身，掀开孩童的裤腿，只见脚踝处有两个细小的牙印，周围皮肤已肿得发亮。他指尖搭在孩童腕脉上，眉头越皱越紧：“是‘青鳞蛇’的毒，毒性蔓延得极快，寻常解药怕是来不及了。”
他转头看向药箱，忽然想起方才采的血心草，可那草本身带毒，配伍稍有差池便是催命符。正犹豫间，刁刁忽然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小瓷瓶，扔了过来：“这里面有‘清鳞散’，能暂缓毒性。”
宋亚轩接住瓷瓶，倒出几粒灰褐色的药丸，撬开孩童的嘴喂了进去，又迅速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在孩童几处大穴上扎了下去。片刻后，孩童发紫的嘴唇渐渐有了些血色，呼吸也平稳了些。
“多谢先生！多谢这位大侠！”老农连连磕头，感激涕零。
宋亚轩扶起老农，又看向刁刁，对方已转身往谷中走，黑袍在草丛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他快步跟上，忍不住问：“你既有毒药，为何还要研究解药？”
刁刁脚步不停，声音从前方传来：“谁说我研究解药是为了救人？不过是不想自己的毒物，被别人的解药比下去罢了。”话虽如此，语气里却少了几分往日的阴冷。
宋亚轩望着他的背影，忽然笑了。谷中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拂过，他低头看了看药箱里那包紫萱草籽，又看了看手中的银针，忽然觉得，这南岭药谷之行，悟到的或许不只是医理，还有人心深处那株看似枯萎、实则暗藏生机的草木。
远处，崖壁上的血心草在风中轻轻摇曳，血色花瓣映着日光，竟有了几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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