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知道?先好起来再说。”
沈清寒的声音落下,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在陆宇心里激起千层浪,却迟迟等不到那最终的落底。希望和恐惧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困在原地,比高烧更让他窒息。
她知道了成绩。她看到了结果。可她的话,是安慰,是拖延,还是……最终的仁慈,不忍在他病中宣判死刑?
陆宇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能说什么?哀求?保证?还是坦然接受可能到来的失败?所有的语言在巨大的未知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沈清寒没有再看他,仿佛刚才那句吊足胃口的话只是随口一提。她转身,自然地打开带来的保温袋,取出一个精致的保温桶,里面是熬得软糯喷香的白粥,还有两个小格,分别装着清淡的炒青菜和开胃的酱瓜。
“吃点东西。”她将粥和小菜放在床头柜,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仿佛她突然出现在男生宿舍、给一个生病的学生送饭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食物的香气飘散开来,勾起了陆宇一丝微弱的食欲,但更多的是一种受宠若惊的惶恐和更深的不安。
“教授……我……”他挣扎着,目光死死锁住她,试图从她平静无波的脸上读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暗示。
“吃饭。”沈清寒打断他,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甚至伸手将粥碗往他面前推了近半,“需要我喂你?”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陆宇,他猛地呛咳起来,脸瞬间涨得通红(虽然原本就因为发烧很红),连忙摇头,手忙脚乱地、几乎是机械地捧起了那碗温热的粥。
勺子舀起粥送入口中,味同嚼蜡。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床边那个身影上。
沈清寒没有离开。她拉过书桌前张志远的椅子,在离床铺一步之遥的地方坐了下来,随手拿起陆宇摊在桌上的一本看到一半的《偏微分方程现代理论》,翻看了起来。
她坐姿挺拔,目光专注地落在书页上,侧脸在宿舍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冷静。仿佛她只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看书,顺便监督一个不听话的病人吃饭。
这诡异又静谧的画面,让陆宇的心脏像是被浸泡在温水里,酸涩发胀,却又因为那悬而未决的成绩而时刻紧绷着,冰火两重天。
他一口一口,食不知味地吃着粥。宿舍里安静得只剩下他细微的吞咽声,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以及他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一碗粥终于见了底。
沈清寒合上书,放回原处,目光重新落回他身上:“吃饱了?”
陆宇点点头,手指紧张地攥紧了被角,所有的勇气都汇聚到喉咙口,声音嘶哑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教授……成绩……请您告诉我吧。无论结果怎样,我……我都接受。”
再这样等待下去,他怕自己没病死先被煎熬死了。
沈清寒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好几秒钟。那目光像是最后的审视,又像是某种权衡。
终于,她微微倾身,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折叠整齐的打印纸。
陆宇的呼吸瞬间屏住!眼睛死死盯住那张纸,仿佛那是决定他生死的判决书。
沈清寒将纸展开,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列表。她的指尖在其中一个成绩上,极轻地顿了一下。
那个微小的停顿,没有逃过陆宇的眼睛。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比高烧更甚。
完了。
这个念头像毒液一样迅速蔓延开来,吞噬掉最后一丝侥幸。
果然,沈清寒抬起眼,看向他,语气平稳地报出成绩:“《微分几何》,A+。《随机过程》,A。《泛函分析》,A+。《数值分析》……”
她报一门,陆宇的心就往上提一分,直到她念出那门他最担心的课程。
“……《复变函数》,b+。”
b+。
不是A。
清晰的两个字,像两颗冰冷的钉子,精准地钉入了陆宇的心脏。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了。他愣愣地坐在床上,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只剩下灰白。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拼命,所有 sleepless nights(不眠之夜)的煎熬,最终都败给了这一个该死的b+。
果然……还是不行吗?
巨大的失落和绝望像潮水一样灭顶而来,瞬间冲垮了他强撑的镇定。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发酸,他猛地低下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狈和脆弱。手指死死抠着被子,指节泛白。
原来,奇迹并不会发生。原来,他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
漫长的沉默在狭小的宿舍里弥漫,沉重得令人窒息。
就在陆宇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失败彻底淹没时,他听到了沈清寒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静,却似乎比刚才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度?
“《复变函数》的最后一题,关于解析延拓的唯一性证明,你的思路很巧妙,但在关键步骤的表述上出现了重大疏漏,导致结论不严谨。扣分点主要在这里。”
她居然……在分析他失分的原因?
陆宇茫然地抬起头,眼眶通红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要说这些。是作为教授最后的职责吗?在他彻底失败后,再给他上一课?
沈清寒的目光与他通红的眼睛对视,没有躲闪,也没有怜悯。她将那张成绩单轻轻放在他的被子上,然后,用她那特有的、清冷而清晰的嗓音,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所以,这门课,按照评分标准,你确实没有达到A等。”
陆宇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但下一秒,他听到了一句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烧坏了脑子、出现了幻听的话——
“不过,”沈清寒微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强调接下去的话,“这一门没达标,算是对你学期末不注意身体、反复生病的惩罚。”
陆宇猛地睁大了眼睛,彻底愣住,大脑完全无法处理这句话的含义。
惩……罚?
沈清寒看着他呆若木鸡、仿佛被按了暂停键的样子,唇角似乎又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她的声音里,终于染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无奈和……柔和?
“看你如此在意这次的成绩,”她注视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罢了,就算你过关吧。”
算你……过关?
过关?!
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像一颗被压抑到极致后骤然爆炸的超新星,轰然炸响在陆宇的脑海!所有的血液瞬间涌回心脏,再疯狂地奔流向四肢百骸,带来一种近乎晕眩的、毁灭般的幸福感!
他过关了!她说的!她亲口说的!
尽管有一门是b+,但她还是……算他过关了!
那根紧绷了整整一个学期、甚至在病中都未曾松懈的弦,在这一刻,铿然断裂。随之而来的不是空虚,而是无边无际的、汹涌澎湃的狂潮,瞬间将他吞没!
眼泪毫无预兆地冲出了眼眶,混合着高烧的热度,滚烫地滑过脸颊。他不是想哭,而是巨大的情绪冲击已经超出了身体能承受的极限。
他死死咬着牙,不想让自己哭出声,但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终于被安抚的孩子。
沈清寒安静地看着他,没有出言安慰,也没有阻止,只是默许了他这短暂的情绪失控。
过了好一会儿,陆宇才勉强压下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情绪。他胡乱地用袖子抹掉脸上的泪痕,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璀璨惊人的光芒。
他看着她,看着眼前这个清冷、严格、却又在他最绝望的时刻给了他最终赦免的女人。
一个压抑了整整一学期的问题,一个从银杏树下开始萌芽、在无数个日夜疯狂滋长的问题,在这一刻,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和按捺不住的渴望,冲口而出——
“教授!”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哭泣而沙哑不堪,却异常响亮,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和炽热,“那……那你现在……可以和我在一起了吗?”
问出来了。
终于问出来了。
宿舍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和他如同鼓擂般的心跳声。
陆宇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清寒,等待着最终的答案。狂喜过后,是新一轮的、更加磨人的紧张。
沈清寒没有立刻回答。她迎着他灼热的、满是期盼和不安的目光,沉默了许久。
她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大的变化,但仔细看,能发现她镜片后的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像是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了一圈极细微的涟漪。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时间仿佛被拉长成了一个世纪。
终于,她轻轻地、几不可闻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用一种极其平稳、却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才维持住镇定的声音,给出了回答——
“嗯。”
只有一个字。
轻得像羽毛落地。
却像一道最绚烂的烟花,在陆宇的世界里轰然炸开,照亮了所有阴霾和坎坷。
他愣在原地,巨大的幸福感和不真实感席卷了他,让他几乎忘了呼吸。
沈清寒似乎被他那副傻掉的样子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移开了视线,站起身,语气重新恢复了往常的清淡,却似乎少了些许冰冷,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好好休息。把病养好。”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走向门口,步伐似乎比来时稍快了一些。
直到宿舍门被轻轻关上,陆宇还沉浸在那个石破天惊的“嗯”字里,久久无法回神。
他猛地抬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
疼。
不是梦。
真的不是梦!
狂喜的海啸终于彻底冲垮了堤坝,他猛地向后倒回枕头上,用被子蒙住头,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哭腔和笑意的呜咽。
窗外,冬日的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洒下一片稀薄却明亮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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