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七，午时三刻。
郑州城外的官道上，尘土飞扬。朱慈烺不乘龙舟，改骑战马，率三千御林军轻装北上。韩赞周策马跟上，忧心忡忡：陛下，弃舟走陆，粮草补给......
粮草？朱慈烺勒马，指着路边田埂上劳作的农夫，朕的粮草在那里。
只见数十名农夫扛着锄头，自发清理道路。见皇帝经过，纷纷跪拜。一位老农捧出瓦罐：陛下，这是新汲的井水，清甜解渴。
朱慈烺下马，接过瓦罐一饮而尽，水顺着胡须滴落。他将空罐倒扣在马鞍上：此罐随朕北伐，待收复北京，再还给老人家。
老农热泪盈眶：陛下记得草民姓李，三年前在北京前往南京途中见过一面。那时陛下还是太子，往南京监察曾说过民为邦本......
朱慈烺一怔，仔细端详老农面容，忽然想起：当年朕见你挑粪浇田，问你为何不用粪车，你说省下铜钱，给儿子读书......
正是草民！李老实激动得浑身发抖，陛下竟还记得！
朱慈烺解下腰间干粮袋，塞给李老实：朕的承诺从未忘记。传旨：凡助王师北伐的百姓，子女可入国子监读书，免三年赋税！
消息传开，沿途百姓纷纷出迎。有送水的，有送粮的，有带路的。一位跛脚少年挤到前排，高举竹篮：陛下，这是俺娘连夜蒸的馍，还热乎着......
朱慈烺接过竹篮，发现少年右腿残疾，裤脚空荡荡的。他蹲下身，轻抚少年膝盖：孩子，你的腿......
鞑子烧村时炸的。少年不哭不闹，俺娘说，只要陛下打回北京，俺的腿就不疼了。
朱慈烺眼眶发热，将竹篮高举：今日朕与三军将士同食此馍！若有一人忘了百姓之恩，朕亲手斩他！
全军齐呼：不忘百姓恩！不负陛下望！
申时，中牟县郊。
斥候飞马来报：陛下，前方十里发现清军踪迹，约两千人，押着数百百姓！
朱慈烺脸色一沉：多铎竟以百姓为盾？传令：全军隐蔽，不得轻举妄动。
他亲自带赵文远和五名精兵，扮作商队接近。只见官道上，清军驱赶着百姓修路，稍有懈怠便鞭打呵斥。为首的清将骑着高头大马，竟是降清的明军旧将马国柱！
马国柱......朱慈烺眼中寒光闪烁，此人原是宣府总兵，崇祯年间朕曾赐他尚方宝剑。
赵文远低声道：陛下，若强攻，百姓必遭屠戮......
朕知道。朱慈烺沉思片刻，忽然解下玉佩，你持此玉佩，混入百姓中，告诉他们——太子在南京说过，民为邦本
赵文远领命而去。朱慈烺则带人绕到清军后方，找到一处废弃窑洞。洞中竟藏着数十名逃难百姓，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陛下！一位老妇认出朱慈烺，扑通跪倒，草民是北京城里的王婆，崇祯爷在时，陛下常来俺家茶馆听书......
朱慈烺扶起老妇：王婆，您还记得那年朕问您何为天下，您怎么说的？
老妇泪流满面：老身说......天下不在紫禁城，而在百姓碗中
朱慈烺解下干粮分给众人：今日朕的碗，与百姓同食。传令三军：分出三日口粮，赈济难民！
史可法急道：陛下，军粮本就不足......
军粮不足，可向大户借；民心若失，大明必亡！朱慈烺斩钉截铁，朕宁可饿着肚子打北京，也不能看着百姓挨饿！
戌时，窑洞密议。
朱慈烺召集众将，摊开地图：马国柱押百姓修路，是要加固通往开封的道路。多铎真正的目标不是阻拦朕，而是......他手指点在开封，掘黄河大堤，水淹中原！
陛下明鉴，王炜星入帐，刚抓到一名清军信使，供出多铎计划：三月二十掘堤，水淹开封、郑州，逼陛下回师。
朱慈烺冷笑：好个多铎，以为朕会中计？传旨何腾蛟：不必堵堤，反而要助清军掘堤！
陛下！众人齐惊。
朕说的不是疯话。朱慈烺眼中精光闪烁，多铎掘堤，是想水淹中原，逼朕回师。朕偏不让他如意——何腾蛟佯装掘堤，实则在堤下埋设定海神针火药；朕率军提前撤离百姓，再引洪水冲垮清军营地！
他转向王炜星：即刻传令：所有锦衣卫散布消息，就说陛下已知掘堤计划，百姓速离家园！
王炜星领命退下。朱慈烺又道：赵文远，你带五百精兵，混入修路百姓中，待清军不备，夺其兵器！
臣遵旨！赵文远抱拳。
最后，朱慈烺看向史可法：史卿，你率两千御林军，埋伏在官道两侧。若马国柱敢伤百姓，乱箭齐发，不留活口！
陛下，史可法犹豫道，马国柱曾是明将......
降清者，不再是朕的臣子。朱慈烺冷冷道，他今日以百姓为盾，明日就会以百姓为粮。这样的人，不配活在大明天下！
子时，官道伏击。
月黑风高，清军营地篝火点点。朱慈烺伏在山岗上，望远镜中，马国柱正在帐中饮酒。突然，营地骚动——赵文远带人夺了兵器，百姓纷纷反抗！
朱慈烺一声令下，两千御林军如猛虎下山。
马国柱仓皇出帐，被赵文远一箭射中肩膀。他踉跄后退，高喊：朱慈烺！你竟不顾百姓死活......
朱慈烺策马而出，铁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朕不顾百姓死活？马国柱，你降清时可想过南京百姓？你掘坟时可想过太庙祖宗？你驱赶百姓修路时，可想过他们也是人？
马国柱面如死灰：陛下......末将知罪......
知罪？朱慈烺抽出宝剑，你降清时，可想过这把剑是先皇赐你的？
宝剑寒光一闪，马国柱人头落地。朱慈烺高举宝剑，对惊魂未定的百姓喊道：朕来晚了，让你们受苦了！愿意随朕北伐的，分发兵器；愿意回家的，发给路费！
百姓跪地痛哭：陛下仁德！草民愿随陛下打回北京！
朕记得每一个为大明流过血、出过力的百姓。朱慈烺环顾众人，从今日起，你们不是草民，是大明子民！随朕北伐，夺回我们的家园！
三更天，中牟县城。
朱慈烺不入县衙，宿于城隍庙。庙中香火不断，百姓自发供奉。韩赞周捧着军报入庙：陛下，何腾蛟将军来报：已按计划在铜瓦厢埋设火药，只等清军掘堤。
朱慈烺点头：好。传旨：所有百姓撤离低洼地带，官府开仓放粮。
还有一事，韩赞周低声道，醉仙楼刘孔昭密报：多铎掘堤不是为阻陛下，而是为取龙脉！
龙脉？朱慈烺眯起眼睛，多铎信这个？
韩赞周展开密信，据刘孔昭查证，爱新觉罗氏祖坟在长白山，与黄河龙脉相连。多铎想通过掘堤改道，引龙气入关外......
朱慈烺大笑：荒唐！江山社稷，不在龙脉，而在人心！传旨刘孔昭：不必算龙脉，去算一算，有多少百姓愿随朕北伐！
韩赞周领命退下。朱慈烺独坐庙中，香火缭绕。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孟子》，翻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一页，轻轻抚摸。
庙外，百姓彻夜不眠，为军队准备干粮。孩童们唱着童谣：
龙旗指北，鞑子胆寒。 陛下亲征，天下归汉。 不怕黄河水，不怕鞑子箭。 随君收北京，再看紫禁月。
朱慈烺推门而出，月光洒在庙前空地。数百名百姓正在忙碌，见皇帝出来，纷纷跪拜。
都起来。朱慈烺扶起一位老妇，老人家，您为何不睡？
老妇捧出布包：陛下，这是草民缝的布鞋，军中儿郎行军辛苦......
朱慈烺接过布鞋，发现针脚细密，鞋底厚实。他当场脱下战靴，换上布鞋：此鞋胜过龙靴！传旨：所有将士换上百姓做的布鞋，行军百里不磨脚！
百姓欢呼，又有人捧出草药：陛下，这是治刀伤的草药，俺们祖传的......
朱慈烺一一收下，每样都试用。当他试到一种清热解毒的草药时，眉头一皱：此药苦涩，却是良药。大明如病体，需用猛药医治。
他忽然高呼：取笔墨来！
韩赞周捧来笔墨。朱慈烺在庙墙题诗：
民心如水可载舟， 龙脉何须掘黄河。 但使王师收故土， 一碗清粥胜封侯。
题毕，他掷笔入空：传旨三军：明日卯时，开拔北上！朕与将士同食粗粮，同饮河水，同收北京！
庙外，晨星初现。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照亮墙上的诗句。百姓跪地高呼：陛下仁德！大明中兴！
朱慈烺不看南方，只望北方。他解下马国柱的人头，掷入黄河：多铎，朕的人头你拿不走，你的人头，朕要挂在紫禁城头！
战马嘶鸣，旌旗猎猎。三千御林军整装待发，百姓箪食壶浆，相送十里。
这一次，不是龙舟北上，而是铁骑踏雪；不是帝王远征，而是百姓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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