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井水瞬间包裹了黛珂，她稳住身形，借助夜视镜看向下方。
浑浊的水流在绿色视野中涌动，深不见底。她抓住岩壁上的凸起，回头望去。
黛茜正顺着绳索滑下，动作略显僵硬，显然长期囚禁和手铐限制了她的灵活。
但当她的目光与黛珂在幽暗光线中再次相遇时，那里面不再是单纯的警惕和决绝，而是翻涌着一种近乎撕裂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抗拒。
“你……”黛茜的声音在水流的哗啦声中显得有些失真，带着刺骨的寒意，“为什么会是你？”
黛珂一愣，以为她指的是自己这张脸。“我是黛珂，我们…”
“还装！”黛茜猛地打断她，身体因为激动而在绳索上晃了晃，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钉在黛珂脸上，“黛珂，你是那个‘完美’的替代品！父亲口中那个……绝不会犯错，绝不会让他失望的‘最终作品’！”
什么？黛珂的心猛地一沉。替代品？最终作品？黛川是这么跟她说的？
洛阳此时也滑了下来，听到黛茜的话，急忙解释：“黛茜，不是你想的那样！黛珂她也是受害者，她现在失去了记忆，她不知道你的存在！她是来救你的！”
“救我？”黛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在狭窄的井壁间回荡，
带着凄厉和嘲讽，“她来救我？洛阳，你被她骗了！还是你们联合起来骗我？！”
她看向黛珂的眼神充满了恨意和痛苦：“你知道父亲每次在我任务稍有瑕疵，训练稍有懈怠时，是怎么说的吗？‘你看看黛珂！她永远不会感情用事！她永远精准如机器！你连她的万分之一都不如！’”
黛茜声音颤抖却不懂流泪、不甘和被比较的痛苦在此刻轰然爆发：
“他无数次在我面前强调你的能力！用你来鞭策我，用你来否定我！他甚至说过……如果我不够优秀，他不介意让‘更完美’的你，彻底取代我！你现在告诉我是来救我的！你难道不是应该……更希望我死在这个监狱里，好让你成为他唯一的继承人、名副其实的‘好女儿’吗？！”
最后那句话，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绝望的质问。
黛珂如遭雷击，僵立在冰冷的水中。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黛茜看她的眼神会从最初的惊愕迅速转变为如此深刻的敌意。
原来，在黛茜的世界里，她黛珂从来不是一个需要寻找和拯救的姐妹，而是一个悬在头顶的、时刻威胁着她生存的、被父亲精心打造出来用于羞辱和替代她的“阴影”！
黛川……你好狠毒！不仅剥夺了我的记忆，还将我塑造成了压迫我亲生姐妹的工具！让我们姐妹相残，让他更好地掌控！
一股比井水更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黛珂的全身。
她看着黛茜那双充满恨意和不信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
“我……”黛珂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我没有……我从来不知道……”
她的解释在黛茜根深蒂固的认知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你不知道？”黛茜冷笑指控：“那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怎么会知道营救计划？怎么会和他——”她指向洛阳，“在一起？这难道不是父亲安排好的另一场戏？一场测试我忠诚度，或者测试你……清剿叛徒能力的戏码吗？！”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疯狂滋长。尤其是在黛川长期的精神操控下，黛茜早已习惯了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一切，尤其是关乎这个“完美替身”的一切。
洛阳急得满头大汗：“黛茜！你相信我！黛珂她是真的背叛了黛川！她触发了实验室的警报，差点死在那里！我们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的！”
“证据呢？”黛茜寸步不让，眼神冰冷地看向黛珂，“拿出能让我相信你的证据！而不是这些空洞的、父亲可能早就教给你的说辞！”
证据……黛珂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言语在多年的离间和误解面前毫无力量。她需要行动。
她猛地抬起手，不是攻击，而是将腕上的一个微型控制器展示给黛茜看。那是之前贴在真车底盘的信号劫持器的遥控装置。
“这个，”黛珂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连接着能让你我都瞬间失去反抗能力的神经干扰器。如果我想你死，或者想把你交给黛川，刚才在车上，我有无数次机会按下它。”
她目光坦然地迎向黛茜怀疑的视线：“但我没有。我选择了跳下这个不知道出口在哪里的废井，把自己也置于未知的危险之中。这就是我的证据！我与你，现在同在一条随时可能沉没的船上。”
她顿了顿，电子眼的光芒在幽暗的水中闪烁。
“黛茜，你可以不相信我，可以恨我。但至少现在，请相信我们共同的敌人是黛川。活下去，一起活下去，然后去找他问个明白，去找回我们各自被夺走的东西！这，才是对那个将我们当作棋子随意摆布的男人，最有力的反击。”
井水汩汩流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黛茜死死盯着黛珂，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看穿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恨意、怀疑、以及一丝被话语触动的动摇，在她眼中激烈交战！
洛阳紧张地看着姐妹俩，大气不敢出。
许久，黛茜紧绷的肩膀微微松懈了一些，她移开目光，看向深不见底的黑暗水道，声音低沉而沙哑：
“……带路。”
她没有说相信，但至少，她选择了暂时的……同行。
黛珂心中微微一松，知道这已是目前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她不再多言，转身，深吸一口气，率先向着水流的方向潜去。
冰冷的暗河之中，一对本该至亲的姐妹，因命运残酷的捉弄而彼此戒备，却又因共同的困境和敌人，被迫绑在了一起。
前路未知，水下潜藏的，不仅是求生的通道，更是亟待化解的坚冰和亟待揭开的残酷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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