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向下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金属与石头混合的冷冽气息。两侧壁上的发光晶石提供着微弱的光亮,仅能照亮脚下几级台阶,更远的前方和后方都沉入一片令人不安的黑暗。
禹紧握着骨匕,每一步都踩得极其谨慎。阶梯的石板冰冷坚硬,有些地方已经开裂,边缘布满苔藓,湿滑异常。他不得不放慢速度,侧着身子,用手扶着冰冷粗糙的石壁慢慢下行。
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四周死寂得可怕。这种绝对的寂静,反而比荒林中各种可怕的声响更让人心悸。它沉重地压迫着耳膜,仿佛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向下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阶梯终于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一条宽阔的甬道,同样由巨大的黑石砌成,地面平整,两侧石壁上方镶嵌着更多的发光晶石,照亮了前路。
甬道向前延伸,一眼望不到头。空气中那股古老陈旧的气息更加浓郁。
禹深吸一口气,踏入了甬道。脚下的石板传来坚实的触感。他一边缓慢前行,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石壁上并非完全光滑,刻满了各种模糊的壁画和无法辨认的符号。岁月侵蚀了大部分细节,但仍能依稀分辨出一些图案:宏大的祭祀场面、奇异的巨兽、手持权杖的身影、以及…各种形态各异、光芒四射的额纹!
禹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凑近一面壁画,仔细辨认。那上面刻画着一个人形,其额头上的纹路并非单一颜色,而是由数种色彩交织而成,散发出道道光芒,显得无比神秘强大。这与他所知的蛮纹体系截然不同!
他继续前行,发现更多的壁画描绘着类似的场景:拥有多彩额纹的人们似乎在进行某种仪式,沟通天地,引动风云,甚至驾驭着庞大的凶兽。
“这…这是什么?”禹心中震撼无比。青石部落的蛮纹,赤橙黄绿蓝靛紫,每种颜色代表不同的天赋等级,但从未听说过有谁能拥有混合的多彩蛮纹!这些壁画记载的,难道是比现今部落文明更古老、更辉煌的时代?
怀中的青铜碎片再次传来微弱的温热,仿佛在回应他的疑惑。
就在这时,他脚下突然踩中一块略微松动的石板!
“咔哒!”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甬道中格外清晰。
禹浑身汗毛倒竖,猛地向后跃开!
“咻!咻!咻!”
数道凌厉的破空声从两侧石壁疾射而出!那是几支锈迹斑斑但依旧锋利的金属弩箭,狠狠钉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箭尾兀自颤抖,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
冷汗瞬间浸湿了禹的后背。他心脏狂跳,死死盯着那几支弩箭,许久不敢动弹。
直到确认再无异动,他才小心翼翼地绕开那片区域,心有余悸。这古老的遗迹中,果然遍布危机。
他更加谨慎,每走一步都先用骨匕轻轻敲击前方地面,试探是否有机关。速度慢了下来,但安全了许多。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前方甬道出现了一个岔口。一条继续向前,另一条则通向右侧一个坍塌了一半的拱门。
怀中的青铜碎片忽然传来一阵更明显的温热感,那指引的方向,明确指向了右侧坍塌的拱门之后。
禹犹豫了一下,选择相信碎片的指引。他矮身从坍塌的石块缝隙中钻了过去。
里面是一个不大的圆形石室,似乎曾是一个储藏室或静修之所。大部分东西都已经腐朽成灰,只有中央一座石台尚且完好。
石台上,端坐着一具完整的骸骨。
骸骨身上的衣物早已风化消失,骨骼却依旧保持着盘坐的姿势,莹白如玉,历经漫长岁月而未朽坏,显露出主人生前的不凡。
骸骨的左手指骨间,攥着一块暗沉色的兽皮卷,似乎材质特殊,并未完全腐朽。右手则按在身旁一柄插入石台的短杖上。那短杖通体黝黑,杖首镶嵌着一颗蒙尘的灰色晶体,毫无光泽。
最让禹瞳孔骤缩的是——
那具骸骨的额骨正中央,竟然有一道清晰的、已经彻底石化了的纹路印记!
那纹路的底色是一种深邃的靛蓝,远比青石部落任何人的蓝纹都要纯粹高贵。而在这靛蓝底色之上,竟然交错分布着几道细如发丝、却依旧能辨认出的金线!虽然石化黯淡,但那独特的形态和颜色,与外面壁画上所描绘的多彩额纹何其相似!
这位逝去的先辈,竟然拥有着超越现今认知的强大蛮纹!
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他强忍着敬畏与激动,缓缓上前,对着骸骨恭敬地行了一个部落中最崇高的祭拜礼。
“前辈…打扰了…”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取过那卷兽皮。指尖触碰到兽皮卷的刹那,那具莹白的骸骨仿佛终于完成了最后的使命,无声无息地化为一捧细腻的白色粉末,纷纷扬扬地洒落石台,只留下那卷兽皮和那柄插入石台的黑色短杖。
禹怔了一下,再次深深一拜,这才郑重地拿起那卷兽皮。
兽皮触手冰凉柔韧,不知是何种种类的皮革制成,竟然能抵挡岁月的侵蚀。他缓缓将其展开。
皮卷上用一种暗红色的颜料书写着密密麻麻的、极其古老的文字。这种文字与青石部落现今使用的文字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繁复艰深。禹辨认得极为吃力,连蒙带猜,结合那些偶尔能看懂的图案,才勉强理解了部分内容。
这似乎是一份日记兼修行笔记的残卷。
“……大灾变…天倾地覆…传承断绝…吾等‘守护遗族’亦四分五裂,遁入荒莽…”
“…蛮纹之道…非天定…乃人争…汲荒古之气,炼血脉之精,可蜕凡进阶…”
“…惜乎天地剧变,荒古之气稀薄,‘源血’亦渐沉寂…进化之路…艰矣…”
“…吾身负‘靛金’之纹,窥得一丝‘真血’之秘,奈何重伤难愈,寿元殆尽…憾不能重耀吾族…”
“…留此‘引路石’(指向青铜碎片)与‘噬荒’之法于后来者…若遇‘源血’共鸣之人,吾道不孤…”
后面的字迹越发潦草模糊,难以辨认,最终彻底中断。
禹捧着兽皮卷,双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虽然很多词句他无法完全理解,但核心意思却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蛮纹,并非天生注定!可以通过后天修炼进化!
所谓的资质低下,只是因为缺乏正确的方法和稀薄的天地能量!
这位号称呼吸法,名为“噬荒诀”!是一种远比部落流传的粗浅法门更加精妙、更加霸道的吞噬炼化天地能量的功法!正是依靠此法,这位前辈才能将蛮纹修炼到骇人听闻的靛金级别!
而自己怀中的青铜碎片,被称为“引路石”,似乎是寻找特定遗迹或能量的关键。
更让他心跳加速的是“源血”这个词。笔记中提到“若遇‘源血’共鸣之人”,难道…自己祭典那日的异变,以及能与青铜碎片产生共鸣,是因为自己体内有着所谓的“源血”?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似乎串联了起来!
为什么自己青纹资质却能引起大祭司的注意?为什么青铜碎片独独与自己产生反应?为什么祭典上会爆发出那诡异的七彩光芒?
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体内可能流淌着某种古老的、与众不同的血脉!而这血脉,正是蛮纹进化的关键!
巨大的惊喜和震撼冲击着禹的心灵,让他几乎要站立不稳。他死死攥着那卷兽皮,如同攥着改变命运的钥匙!
他目光火热地看向那柄插入石台的黑色短杖。按照笔记隐晦的提示,这柄名为“噬荒杖”的武器,似乎能辅助修炼噬荒诀,吞噬炼化各种能量。
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到石台边,伸手握向那柄黑色短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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