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青岩集外围的荒山野岭浸染得如同蛰伏的巨兽。宁涛在一处天然形成的岩缝深处盘膝而坐,周身气息如同潮水般起伏不定,时而澎湃如浪,时而内敛如渊。
岩缝入口被他以几块巨石和简单的隐匿阵法封住,暂时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他正在全力消化、巩固刚刚突破至练气七层巅峰的修为,并尝试冲击那层通往练气八层的坚实壁垒。
一次性吞噬六名血狼团精锐,尤其是那名练气八层头目的毕生修为,带来的能量实在太过庞大驳杂。即便有暗金冥莲时刻不停地炼化提纯,有那块新得的镇业碑小残片辅助梳理道韵,有清心玉佩护持心神,那股汹涌澎湃的力量依旧在他经脉中左冲右突,带来阵阵胀痛与撕裂感。
元核空间内,混沌色的法力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体积隐隐又扩大了一圈,中心处的暗金冥莲光华流转,莲瓣上的暗金与幽紫色泽更加深邃,莲心那道金色秩序符阵明灭不定,全力运转,将涌入的异种法力、血煞之气、乃至神魂杂质,一一分解、转化、或是暂时镇压。
宁涛能清晰地“内视”到,元核空间边缘,那些沉淀的、难以祛除的灰色杂质,似乎又增厚了一丝。这是过度吞噬、根基尚未完全夯实的体现,是潜藏的隐患。
但他没有选择。血狼团的威胁迫在眉睫,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而且,那古修遗冢的诱惑,也让他无法按部就班地缓慢修炼。
“不够!还差一点!”
他感受到练气八层的壁垒如同横亘在前的无形堤坝,坚韧而厚重。吞噬来的法力虽多,却不够精纯凝练,难以一鼓作气地冲破关隘。
心念一动,他取出了几样东西。
一块得自血狼团头目储物袋的、通体赤红、散发着精纯火属性灵气的“烈阳石”;一瓶同样来自战利品、标注着“凝元丹”的丹药;以及……那枚四海商会赠予的“清心玉佩”。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手握住烈阳石,运转吸灵天功,开始汲取其中精纯而狂暴的火属性能量!同时,另一只手倒出两粒凝元丹,吞入腹中!
“轰——!”
烈阳石的精纯火灵,凝元丹的澎湃药力,与他体内尚未完全炼化的驳杂法力混合在一起,如同在滚油中泼入了冷水,瞬间引发了更加剧烈的冲突与震荡!
经脉的胀痛感骤然加剧,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皮肤表面渗出细密的血珠,整个人如同一个即将爆炸的熔炉!
“呃!”
宁涛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脸色瞬间变得潮红,额头青筋暴起。这种强行借助外物冲击瓶颈的方式,极其凶险,一个控制不好,便是经脉尽碎、修为尽毁的下场!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
悬挂于胸口的清心玉佩,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温润白光!一股清凉、宁静、如同山间清泉般的气息,瞬间流淌过他几近沸腾的四肢百骸和躁动不安的神魂,强行抚平着狂暴的能量,稳固着濒临崩溃的心神!
与此同时,丹田内的暗金冥莲似乎也被这内外交困的极致压力所激发,莲瓣怒放,中心的金色符阵光芒大盛,一股更加玄奥的净化与梳理道韵弥漫开来,配合着那块小残片的辅助,开始以更高的效率炼化、提纯那狂暴的混合能量!
破而后立!向死而生!
在清心玉佩和暗金冥莲的双重护持下,宁涛紧守灵台最后一丝清明,疯狂运转功法,引导着那混合了烈阳石火灵、凝元丹药力以及吞噬法力的磅礴洪流,如同驾驭着脱缰的野马,一次又一次,狠狠地撞击在那练气八层的无形壁垒之上!
“咚!咚!咚!”
仿佛有沉闷的擂鼓声在他体内响起,那是法力洪流与境界壁垒碰撞产生的道音回响!
每一次撞击,都带来神魂与肉身的剧烈震颤,带来更深的痛苦,但也让那坚固的壁垒,出现了一丝丝细微的、几不可察的裂纹!
不知撞击了多少次。
就在宁涛感觉自己的意志也即将被这无尽的痛苦磨灭,心神开始恍惚的刹那——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琉璃破碎的声响,自他灵魂深处响起!
那横亘已久的、坚韧无比的练气八层壁垒,终于……轰然洞开!
“轰隆——!!”
更加磅礴、更加精纯的混沌法力,如同决堤的银河,瞬间冲破了所有阻碍,在他拓宽了数倍的经脉中奔腾流淌!丹田内的元核猛地一震,体积再次凝缩,旋转速度却陡然提升了一个层次,散发出的吸力更加恐怖!暗金冥莲光华内敛,形态更加凝实,莲心金色符阵彻底稳固下来,流转间带着一种圆融自然的道韵。
练气八层!
成了!
宁涛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爆射,如同暗夜中划过的闪电,旋即又迅速收敛,归于深邃。他周身因冲击瓶颈而渗出的血珠和污垢,被一股无形的气劲震开,露出底下更加莹润、隐隐泛着宝光的肌肤。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这口气息凝而不散,如同利箭般射出数尺远,才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感受着体内奔腾不息、远超之前的浩瀚法力,以及神魂传来的充实与清明,宁涛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实力的提升,是应对一切危机最根本的保障。
他仔细体悟着练气八层带来的变化。不仅是法力量的增长,更重要的是对自身力量掌控的精微程度,以及对周围天地灵气感应的敏锐度,都提升了一个大档次。如今再施展吞灵领域,范围至少能扩大到二十丈,威力也更胜往昔。
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清心玉佩,其上的莹白光芒已经恢复平和,但玉佩本身似乎黯淡了一丝,显然刚才护持他冲击瓶颈消耗不小。此物果然不凡,关键时刻能保命。
又将神识沉入元核空间。虽然成功突破,但那些沉淀的灰色杂质依旧存在,业力循环也传来饱胀感,提醒着他隐患并未消除,反而因为这次强行突破而有所加剧。
“必须尽快找到净化业力或夯实根基的方法。”宁涛心中紧迫感更甚。古修遗冢,势在必行。
他撤去岩缝入口的禁制,此时天色已近黎明,东方泛起鱼肚白。清新的晨风带着草木和露水的气息涌入,驱散了岩缝内残留的些许血腥与焦糊味。
他没有立刻去寻找“毒娘子”,而是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穿梭,朝着青岩集另一个方向,一处名为“碎星坡”的乱石区域潜行而去。
根据他昨日收集到的零散信息,“毒娘子”性格多疑谨慎,行踪不定,但近期似乎常在碎星坡附近活动,那里地形复杂,易于藏匿和交易。
小半个时辰后,宁涛抵达了碎星坡。这里遍布着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青黑色岩石,仿佛被天外陨星砸过一般,杂乱无章,形成了无数天然的掩体和视线死角。
他收敛气息,将神识如同蛛网般小心翼翼地铺开,搜寻着任何可疑的痕迹或能量波动。
突然,他神识微动,捕捉到了前方数百丈外,一处由几块巨大岩石形成的天然石坳中,传来一阵极其隐晦的法力波动,以及……一丝淡淡的、甜腻中带着腥气的异样香味。
是毒!而且是一种颇为高明的混合型毒素,能麻痹神识,侵蚀法力。
宁涛眼神一凝,悄无声息地靠近。
只见石坳之中,或坐或站着五道身影。
居中一人,是一名身着彩衣、容貌艳丽却带着一股刻薄阴狠之气的女子,修为在练气八层巅峰,周身隐隐缭绕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彩色氤氲,正是那“毒娘子”。
她身旁站着四名修士,修为皆在练气七层到八层之间,穿着各异,但眼神都带着精悍与警惕,显然是她临时召集的合作者。
“……那遗冢外的‘蚀骨毒瘴’比预想的还要厉害,我上次准备不足,差点栽在里面。”毒娘子声音娇媚,却带着冷意,“这次有各位相助,破开外围禁制当无问题。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冢内机关阵法不明,危险重重,所得之物,按事先约定,我先挑三件,其余按出力分配。若有谁心怀鬼胎,别怪老娘心狠手辣!”
“毒娘子放心,规矩我们都懂。”一名背负长剑的灰衣修士沉声道,“只是,你确定那遗冢之主,是上古‘阵傀宗’的修士?若真如此,里面或许真有完整的传承……”
阵傀宗?宁涛心中一动。上古宗门,多有其独到之处,若真与阵法、傀儡相关,或许能找到关于业力、禁制方面的典籍或器物!
“八成把握。”毒娘子舔了舔红唇,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我在外围找到了一块破碎的身份玉牌,上面有阵傀宗的标记。即便没有完整传承,随便得到几具上古傀儡或是阵法心得,也足够我们受用无穷了!”
几人又低声商议了一些细节,约定明日清晨在落星湖南侧沼泽外汇合。
宁涛隐匿在暗处,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略一沉吟,便有了决断。
就在毒娘子等人商议完毕,准备各自散去之时,宁涛撤去了部分隐匿,显露出练气八层的修为气息,缓步从藏身的巨石后走了出来。
“什么人?!”
毒娘子等人瞬间警觉,法器出鞘,法力涌动,杀气腾腾地锁定了突然出现的宁涛。
宁涛面色平静,对着毒娘子拱了拱手:“在下听闻道友欲探古修遗冢,特来毛遂自荐。”
毒娘子桃花眼微眯,上下打量着宁涛,神识毫不客气地扫过,确认其确实是练气八层修为,气息凝练,不似寻常散修。她娇笑一声,语气却带着审视:“哦?这位道友面生得很,如何得知我等计划?又凭什么认为,我们有需要你的地方?”
宁涛淡然道:“机缘巧合,听闻些许风声。至于凭仗……”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毒娘子身上,“在下于阵法一道,略有涉猎,或可助各位破解冢内禁制。而且,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不是吗?”
他并未显露真正的实力底牌,只以阵法师的身份示人,这是最能引起对方兴趣,又不会过度引人忌惮的方式。
毒娘子与另外几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意动。探索古修遗冢,一个懂阵法的同伴确实至关重要。
“口说无凭。”那名背负长剑的灰衣修士冷声道,“如何证明你懂阵法?”
宁涛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并指如剑,在空中虚划数下。法力流转间,几个简单却玄奥的符文瞬间凝聚成形,组合成一个微型的、不断流转变化的防护阵势,散发出稳固的能量波动。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手凌空布阵,虽只是基础,却展现了宁涛对符文结构和能量掌控的精妙造诣,绝非寻常阵法师可比。
毒娘子眼中闪过一丝异彩,脸上笑容真切了几分:“没想到道友竟是位阵法大家!失敬失敬!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在下姓宁。”宁涛报出姓氏。
“原来是宁道友。”毒娘子笑道,“既如此,欢迎加入。明日清晨,落星湖南侧沼泽,不见不散。希望宁道友,莫要让我等失望才好。”
“自然。”宁涛点了点头。
约定达成,双方各自散去。
宁涛看着毒娘子等人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与虎谋皮,固然危险,但为了遗冢中的机缘,值得一搏。
他转身,再次融入黎明前的黑暗,寻了一处新的隐蔽地点,开始调息,为明日的探险做最后的准备。
练气八层的修为,加上阵法之利,以及隐藏的吸灵天功底牌……这古修遗冢,他势在必得。
而血狼团的威胁,暂时被他抛在了脑后。在这妖脉边缘,实力才是唯一的通行证。只要他能从遗冢中获得足够的好处,区区血狼团,又何足道哉?
晨曦微露,照亮了碎星坡嶙峋的怪石,也照亮了宁涛眼中那坚定而冰冷的光芒。
新的征途,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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