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扭曲带来的眩晕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当宁涛重新稳住身形，混沌遁光收敛，众人已然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不再是葬神海沟那令人窒息的幽暗与死寂，而是一片相对明亮、海水呈现深邃蔚蓝的海域。周围是连绵起伏的彩色珊瑚礁，各种奇形怪状、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深海鱼类悠闲地游弋，灵气虽然不算特别浓郁，却纯净而平和，与葬神海沟简直是两个世界。
“这里是……碧波琉璃海外围的‘千礁林海’？”若水仙子最先辨认出来，语气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她对这片海域最为熟悉。
风无痕、石岳等人也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个个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后怕。连续经历业煞潮涌、净世盟截杀、古兽威压、乃至最后面对金丹后期大修士的死亡威胁，他们的心神消耗巨大。
宁涛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巧笑嫣然的墨舞身上。是她最后关头的话语干扰了那金丹后期老者，也是她指引了这条脱身路径。
“千幻道友，此番援手，宁某记下了。”宁涛拱手，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他自然不会天真到认为墨舞是出于好心，天魔殿的妖女，行事必有图谋。
墨舞掩唇轻笑，眼波流转：“宁道友客气了，奴家也不过是自救罢了。那老怪物若真个发起疯来，我们谁都跑不掉。”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风无痕等人，意有所指，“不过，此地虽已远离葬神海沟核心，却也不算绝对安全。净世盟势力遍布，那老怪物绝不会善罢甘休，定然有特殊的追踪手段。”
风无痕闻言，脸色再次凝重起来，他看向宁涛：“宁道友，如今我等该当如何？玄机阁的任务……”
宁涛略一沉吟，道：“葬神海沟深处凶险远超预期，更有净世盟插手，探查异动根源的任务，已非我等之力所能完成。风队长可带领诸位，先行返回乱流城，将此地情况，尤其是净世盟现身之事，详细禀报玄机阁与水镜前辈。”
他这话合情合理。风无痕等人实力不足，继续跟着他，只会成为拖累，且风险太大。
风无痕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看了看气息萎靡的石岳和若水，又看了看神秘莫测的黑袍和显然与宁涛有私下交易的墨舞，点了点头：“也好。那宁道友你……”
“我还有些私事要处理。”宁涛淡淡道，并未明言。
风无痕不再多问，只是郑重拱手：“宁道友保重！此番救命之恩，风某铭记于心！他日若有差遣，只要不违背道义，风某定义不容辞！”石岳和若水也纷纷上前，诚挚道谢。那黑袍修士依旧沉默，但也对着宁涛微微颔首致意。
很快，风无痕便带着石岳、若水、黑袍三人，辨认了一下方向，驾起遁光，朝着乱流城的方向而去。他们需要尽快将情报送回，并寻一处安全之地疗伤。
原地，只剩下宁涛与墨舞二人。
周围只剩下珊瑚摇曳与水流潺潺的细微声响。
宁涛转向墨舞，目光锐利：“千幻道友，或者说……墨舞姑娘，现在可以说了吗？那‘钥匙’和‘碎片’，究竟是何物？你引我至此，所欲何为？”
他直接点破了墨舞的身份，同时也问出了核心问题。墨舞最后关头提到的那句话，信息量极大，显然是她出手的真正原因。
墨舞对于身份被点破毫不意外，她脸上的妩媚笑容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深意的审视：“宁道友果然敏锐。不错，正是奴家。”
她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宁道友可知，净世盟为何对你如此紧追不舍，甚至不惜派出金丹后期长老，布下此等杀局？”
宁涛眼神微动：“因为我的《吸灵天功》和业火红莲，在他们眼中是‘异端’？”
“是，但不全是。”墨舞轻轻摇头，“你的功法确实独特，能驾驭业力，是为他们所不容的‘混沌变数’。但更重要的，是你身上……有他们需要的东西。”
她伸出纤纤玉指，指向宁涛的丹田气海，语气笃定：“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你那独特的金丹，或者与你金丹融为一体的某件东西，散发出的气息，干扰甚至……某种程度上，能与他们寻找的‘钥匙’产生共鸣。”
宁涛心中剧震！与他金丹融为一体的东西？四象业力循环？业火红莲？还是……那几块镇业碑碎片？
他猛然想起，在沉渊之口那石门遗迹前，星轨定迹盘产生异动，以及最后那金丹后期老者听到“钥匙碎片”时的剧烈反应。难道……
“看来道友心中已有所猜测。”墨舞观察着他的神色，缓缓道，“净世盟寻找的，是一把能打开‘万法归寂之地’的钥匙。此钥匙在上古大战中崩碎，散落各界。葬神海沟深处，据说埋藏着其中至关重要的一块碎片。他们布局良久，却被你的出现打乱了计划。你的存在，你的力量，似乎能掩盖甚至干扰那块碎片的准确气息，这让他们如何能不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
宁涛沉默不语，脑中念头飞转。墨舞的话，将他之前的许多线索串联了起来。净世盟、镇业碑、钥匙、万法归寂之地……这些似乎都指向一个更宏大的上古秘辛。
“你告诉我这些，目的何在？”宁涛沉声问道。他可不认为墨舞是出于好心为他解惑。
墨舞嫣然一笑，重新恢复了那妖娆姿态：“自然是想与宁道友做一笔交易。”
“说。”
“第一，我需要道友承诺，在合适的时候，助我取得那‘钥匙’碎片。”墨舞伸出第一根手指，“当然，并非让道友与净世盟正面冲突，只需在关键时刻，以你的混沌金丹或业火红莲之力，为我创造机会，或者……暂时容纳那碎片的气息。”
“第二，”她伸出第二根手指，笑容变得有些狡黠，“我希望道友能答应，将来若我天魔殿与三阳宗爆发冲突，在力所能及且不违背道友本心的情况下，保我一位师妹的性命。她叫苏婉清，如今应是三阳宗内门弟子。”
苏婉清！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宁涛脑海中炸响！他穿越之初，在那暗无天日的杂役生涯中，唯一曾给予他一丝善意与温暖的，那个如同白月光般的女子！她怎么会和天魔殿扯上关系？墨舞为何要保她？
宁涛的心绪剧烈波动，但面上却竭力维持着平静，只是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死死盯住墨舞：“苏师妹为何需要你来保？她与天魔殿有何关联？”
墨舞对他的反应似乎毫不意外，轻叹一声：“此事说来话长，涉及婉清师妹的身世之谜。我只能告诉你，她体内流淌着一半我天魔殿嫡系血脉，她的母亲，是我天魔殿上一代圣女。此事连她自己都未必知晓。三阳宗……并非她真正的归宿。将来正魔之争若起，她的处境会极为艰难。”
宁涛心中翻起滔天巨浪。苏婉清，竟然是魔道圣女之女？这个消息太过震撼。他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清丽绝俗、带着淡淡忧悒的脸庞，怎么也无法将她与天魔殿联系起来。
墨舞看着他变幻不定的神色，继续道：“如何？这两个条件，对宁道友而言，应该不算太难吧？用一个未来的承诺，换取我此次的援手之情，以及关于净世盟和‘钥匙’的重要情报，并且……还能确保你那位苏师妹将来的安全。这笔交易，道友并不亏。”
宁涛沉默了许久。
海水静静流淌，斑斓的鱼群从两人身旁游过，对这凝固的气氛毫无所觉。
最终，宁涛缓缓抬起头，眼中已恢复古井无波：“第一个条件，若时机恰当，且不危及我自身根本，我可以考虑相助。但第二个条件……”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我无法承诺。苏师妹的命运，应由她自己选择。若她愿意留在三阳宗，我自会尽力护她周全。若她……真有魔道血脉，欲回归天魔殿，我也不会阻拦。但我不会主动插手她的抉择，更不会以此作为交易条件。”
他的回答，出乎墨舞的意料。她本以为，以宁涛对苏婉清那份特殊的关注，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墨舞深深地看着宁涛，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些什么，最终，她忽然展颜一笑，那笑容少了几分妖媚，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宁道友果然是个妙人。”她轻轻拍手，“好吧，第二个条件作罢。不过，关于婉清师妹身世的消息，就算我免费奉送了。至于第一个条件，希望道友届时莫要忘了今日之言。”
她似乎并不担心宁涛反悔。
交易达成，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地缓和了一些。
“接下来，宁道友有何打算？”墨舞问道，“净世盟的追捕恐怕不会停止。这碧波琉璃海，也并非久留之地。”
宁涛望向葬神海沟的方向，目光深邃。他体内那尚未完全炼化的净世之光，以及刚刚凝聚、需要稳固的混沌金丹，都提醒他需要时间消化此次的收获。而且，关于镇业碑、净世盟、钥匙碎片的谜团，也需要更强的实力才能去探索。
“我需要一处绝对安静且安全的地方，闭关一段时间。”宁涛沉声道。他想到了一个地方——散修联盟总部所在的自由岛。那里鱼龙混杂，势力交错，且有散修联盟的规矩制约，即便是净世盟，在那里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而且，他或许能在那里打听到更多关于海外局势，以及……其他镇业碑碎片的消息。
墨舞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笑道：“自由岛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正好，奴家也要回去复命了。或许不久之后，我们还会再见。”
她对着宁涛盈盈一礼，身形便逐渐变得虚幻，如同融入水中的紫烟，最终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缕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幽香。
宁涛独立于千礁林海之中，感受着体内混沌金丹的磅礴力量与那丝顽固的净世之光，眼神坚定。
前路依旧布满荆棘，净世盟的威胁如芒在背，苏婉清的身世之谜也让他心绪难平。但此刻，他首先要做的，是彻底消化此次葬神海沟之行的收获，将金丹期的境界彻底稳固。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身形化作一道不起眼的遁光，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蔚蓝的海水之中，朝着自由岛的方向而去。
新的风暴，正在酝酿。而提升实力，是应对一切风暴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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