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晚捏着那本名册坐到窗前,把最后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却压不住心头的沉重。她翻开名册第一页,目光扫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这哪里是查账房人员背景,分明是要她把整个王府的底细摸个遍。
三日后,她准时出现在账房门口。几个老账房正在屋里喝茶,见她进来,动作都顿住了。最年长的陈账房放下茶盏,眼皮都没抬一下。
“姜格格走错地方了吧?这是账房重地。”
姜岁晚没说话,从袖中取出令牌放在最近的桌案上。令牌落在木桌上发出清脆声响,那几个账房的脸色顿时变了。
陈账房站起身,盯着令牌看了片刻,这才勉强行礼。“不知格格奉了哪位主子的令?”
“王爷让我来核对账目。”她走到空着的书案前坐下,把带来的笔墨摆好,“各位继续忙,不必管我。”
账房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她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账册翻开,指尖有些发颤。这不是装的,这些老账房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扎在她身上。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一页页翻看账目。前两本都是日常开支,记录得清清楚楚,挑不出错处。直到翻开第三本,她的动作慢了下来。
这本记录的是王府采买西洋物件的开支,墨迹还很新,应该是最近才记的。但有几行数字的写法很特别,每隔几个数字就会跳过一个常用字,连起来读像是某种暗语。
她正要细看,窗外忽然掠过一道黑影。账房的窗户正对着后院,那黑影一闪就不见了。
姜岁晚立即合上账册,动作自然地把它塞进袖中。刚做完这个动作,门帘就被掀开了。
苏培盛端着茶盏走进来,脸上堆着笑。“各位辛苦,王爷让送些新茶来。”
他挨个给账房们分茶,走到姜岁晚面前时,特意从托盘里取出一只青瓷杯。“格咯尝尝这是新进的龙井。”
姜岁晚接过茶杯,注意到他递茶时袖口往上滑了一截,露出半张叠起来的银票。那银票的样式很特别,边角印着暗红色的花纹。
苏培盛像是没察觉,继续笑着给其他人分茶。等所有人都拿到茶水,他才站在门口说道:“王爷吩咐了,今日的账目要尽快核对完,晚些时候他要亲自过目。”
账房们纷纷应声,屋里响起翻动书页的声音。姜岁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香清冽,确实是上好的龙井。但她更在意的是苏培盛袖子里那张银票。
她想起那名册上的记录,苏培盛是王府老人,家世清白,按理说不该有这么大额的银票。而且那花纹她见过,在年氏的首饰盒里有一枚同样花纹的玉佩。
陈账房突然咳嗽一声。“姜格格,您要是看完了,就把账册传过来,我们还要登记。”
姜岁晚回过神,把袖中的账册又往里塞了塞。“这本我还没核对完,劳烦陈先生先把其他的传给我。”
陈账房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把另外几本推了过来。姜岁晚接过账册,注意到他指甲缝里沾着墨迹,那墨色和刚才那本账册上的很像。
她不动声色地翻开新送来的账册,这次看得更仔细。果然在记录布匹采买的那几页,又发现了类似的暗语。这词连起来读像是某个地名,后面跟着数字。
苏培盛还在门口站着,像是在监督他们干活。但姜岁晚感觉他的视线时不时扫过她的衣袖,那里藏着那本有问题的账册。
她决定赌一把。
“苏公公,”她抬起头,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我有些账目上的事想请教王爷,能否劳您通报一声?”
苏培盛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王爷正在见客,格格有什么事,不如先和老奴说说?”
“是关于采买西洋物件的开支,”她故意说得含糊,“有些数目对不上,我想问问王爷当初是怎么吩咐的。”
这话一出,几个老账房都停下了笔。陈账房猛地站起身,“格格慎言!王府采买一向清清楚楚,哪来的数目不对?”
姜岁晚把账册往桌上一放,“白纸黑字写着,陈先生自己看就是。”
苏培盛快步走过来,先看了眼账册,又看向陈账房。“既然有疑问,那就重新核对。王爷最讨厌账目不清不楚。”
他说着,很自然地伸手要去拿那本账册。姜岁晚却抢先一步按住账册,“不劳公公,我自己去问王爷就好。”
两人的手在账册上碰了一下,苏培盛的袖子又滑开一些,这次姜岁晚看得更清楚,那确实是一张银票,面额不小。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松开手,“既然王爷在见客,那我晚些再去。”
苏培盛深深看她一眼,收回手。“格格明白就好。”
账房里的气氛更加凝重。姜岁晚继续翻看其他账册,但心思全在那本被藏起的账册上。那些暗语显然是在传递什么消息,而苏培盛的出现太过巧合。
一个时辰后,账房们陆续去用午膳。姜岁晚借口要整理记录,最后一个离开。她确认四下无人,这才取出那本账册,快速翻到有暗语的那几页。
这次她看得更仔细,发现那些跳过的字连起来是“西苑”“三更”“货到”之类的词。后面跟着的数字像是日期和时间。
她把这几页的内容默记在心,然后把账册塞回原处。刚做完这些,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苏培盛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个食盒。“格格还在忙?先用些点心吧。”
食盒里装着几样精致小菜,最底下压着一张字条。姜岁晚等苏培盛离开后才打开,上面只有两个字:“小心。”
她把字条揉成一团塞进袖袋,食不知味地吃了两口菜。现在她基本可以确定,那本账册确实有问题,而苏培盛知道内情,甚至可能在暗中帮她。
但为什么?他到底是哪边的人?
收拾好食盒,她起身往账房外走。在门口迎面撞上回来的陈账房,对方看到她从袖中取东西的动作,眼神闪了闪。
“格格这是要回去?”
“今日的账目核对完了,我下午再来。”
陈账房盯着她的袖子看了片刻,侧身让开路。姜岁晚保持平稳的步态走出账房,直到转过回廊才加快脚步。
她直接回了自己的小院,关上门就开始研墨。凭着记忆把那些暗语和对应的页码都写下来,然后对着纸上的内容发呆。
这些暗语明显是在安排某种秘密交易,地点在王府西苑,时间都是深夜。而苏培盛袖中的银票,很可能与这些交易有关。
她想起胤禛给她的任务,要查清账房人员的背景。陈账房指甲里的墨迹,苏培盛的银票,还有窗外那个黑影,这些线索像碎片一样散着,还拼不出完整的图案。
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她院里的丫鬟。“格格,福晋屋里的姐姐来了,说福晋请您过去一趟。”
姜岁晚把写满字的纸折好藏进妆匣底层,起身开门。“可知福晋找我什么事?”
丫鬟摇头,“只说让您尽快过去。”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跟着丫鬟往福晋院里走。路上遇见年氏带着几个丫鬟在赏花,年氏看见她,故意提高声音:“哟,这不是我们新上任的账房夫人吗?这是要去哪儿邀功啊?”
姜岁晚懒得理会,径直走了过去。年氏在身后冷哼,“神气什么,不过是个查账的。”
到了福晋院里,乌拉那拉氏正在喝茶,见她进来,示意她坐下。
“听说王爷让你管账了?”福晋放下茶盏,语气平和。
姜岁晚点头,“只是暂时核对账目。”
福晋笑了笑,“你也不必谦虚。王爷既然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自然是信得过你。”她话锋一转,“不过账房那边水深,你一个人怕是应付不来。”
姜岁晚抬头看向福晋,等着下文。
“陈账房在王府二十多年了,经他手账账目从没出过错。”福晋缓缓说道,“苏培盛更是王爷身边的老人。你初来乍到,有些事不必太较真。”
这话听着是提醒,实则是在敲打。姜岁晚垂下眼睛,“妾身明白。”
福晋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让她回去了。走出院门,姜岁晚心里更沉了。连福晋都特意来提醒,说明账房的水比她想的还要深。
回到小院,她坐在窗前发呆。那个妆匣里的暗语,苏培盛的警告,福晋的暗示,还有胤禛交给她的任务,这一切像一张网,把她越缠越紧。
丫鬟端来晚膳,她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几口粥。天色暗下来,屋里点了灯,她把那张写满暗语的纸取出来,就着灯火又看了一遍。
“西苑…三更…货到…”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书架上翻出王府的地图。西苑在王府最偏僻的角落,平时很少有人去,只有一个废弃的仓库。
难道那些交易就在那里进行?
窗外传来打更声,已经二更天了。姜岁晚吹灭灯,和衣躺在床上。她需要更多证据,不能贸然行动。但若真如她猜测,王府里有人利用账目做掩护,在进行某种秘密交易,那她每耽搁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更声渐远,夜色深沉。姜岁晚睁着眼睛,听着院外的动静。这一刻她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从她接过那枚令牌起,就再也回不去从前那种躺平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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