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丁鼎,生在黑石镇,长在黑石镇。这里很穷,穷到连青木城的大人物们,都只在每十五年一次帮适龄孩童觉醒灵根时,才勉强愿意踏足这片土地。
命运跟我开了个玩笑——我偏偏在觉醒仪式结束一年后,才来到这个世上。
这意味着,我错过了最佳的修炼年纪。
可谁都没想到,当我终于等到属于自己的觉醒之日时,竟真的唤醒了一丝灵根。
那动静,甚至引来了青木城的修士亲自探查。他们说,尽管我年岁已大,仍愿破例收我为徒。
我拒绝了。
骂我傻的人很多,笑我笨的人也不少。他们说,先去青木城修炼,等有了本事再回来守护黑石镇,不是更好吗?
我怕。
我怕去了那繁华之地,见了世面,就再也舍不得回来。
黑石镇的大家,在我家最困难的时候,是你一口粮、我一碗饭地接济我们,才让我们活了下来。做人,不能忘本。
我永远记得觉醒灵根那天,全镇张灯结彩,比过年还热闹。那也是我们一家人,最后一次齐齐整整地坐在一起吃饭。
自从我开始修炼,家里就少了一个能干活的劳力,却多了一张要吃饭、更要消耗资源的嘴。爹、娘、姐姐、奶奶,他们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等我好不容易修炼到炼气四层,能在镇上的护卫队混口饭吃时,奶奶累倒了。
临走前,她一直念叨着我的名字,可家里人因为我前些日子说了要“闭关”,怕耽误我修行,硬是没来叫我。
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我天真地以为,到了炼气四层,一切都会好起来。那时我心比天高,总觉得筑基对我而言轻而易举。
我把护卫队的补贴,全都换成了修炼资源,一点没往家里拿。爹娘非但不怪我,反而把他们辛苦挣来的大部分,也塞给了我。
直到有一天,爹为了给我找辅助修炼的药草,被野兽袭击。等护卫队的兄弟找到他时,只剩下半边身子。
娘哭瞎了眼。可家里早就被我掏空了,还欠了一屁股债。我连给爹买块像样的坟地都拿不出钱。
我想,明天再去借点吧。
第二天醒来,姐姐不见了。她只留下一张字条:钱的事我来解决,你安心修炼。
我很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久,一个陌生的修士找到我,扔给我一小袋灵石,冷冰冰地说:
“你姐姐把自己卖给青丝坊了。”
青丝坊……
我浑身发冷。那地方比窑子更可怕。进了窑子,或许还有赎身的一天,可进了青丝坊,就是将肉身连同魂魄,一并卖了个干净!
只为……能多卖几个钱。
我不敢告诉娘。我怎么能说?说姐姐为了我修炼,把自己的一切都卖了?娘会疯的!她是我仅剩的亲人,我不能再失去她。
我只能骗她,说姐姐嫁人了,嫁到好人家去了,只是婆家嫌我们家穷,不让我们走动。
娘虽然伤心,但至少心里还有个念想,觉得女儿在某个地方好好活着。
往后的日子更难了。我要修炼,要挣钱,要照顾瞎了眼的娘。
苦点累点我不怕,只要娘还在,日子就还有奔头。等我真正修炼有成,一定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可我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催债的人上门,打破了这勉强维持的平静。其中一个天杀的,竟然对着我娘嚷嚷出了姐姐的真相。
娘当天就寻了短见。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想报仇,可那催债的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他也怕,怕我这个修士报复。
修炼……
修炼?
修炼!
我修他妈的什么炼!一个好端端的家,就这么被我修没了!
直到这时,我才幡然醒悟。一切的源头,都是我!
是我的狂妄!我的自私!或许修行这条路……从一开始就不该是我走的。
我万念俱灰,浑浑噩噩过了两天,才猛地惊醒——我还没给娘下葬!
我真是个畜生!只顾着自己悲伤,却忘了让娘入土为安。
我才发现自从修炼以来,我从来只顾自己的感受,我从一开始修炼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家人过得更好吗?可结果呢?因为我修炼,亲人一个接一个地离我而去。
人,是不是总要等到失去一切,才懂得什么叫珍惜?
街坊邻居们找到我,告诉我,他们已经凑钱,帮我娘料理了后事。
这些人,我之前为了修炼,几乎把他们都借遍了。可到了这种时候,他们还是愿意伸出手帮我……
但是,对不起……
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我去青木城,借了一大笔钱,根本不在乎那高得吓人的利息。高又怎样?我连死都不怕了。许是这种豁出去的心态,我竟很快筑基成功。
随后,我申请成为黑石镇的领主——一个谁都看不上的穷地方,没人跟我争。
可命运再次戏弄了我。
黑石镇附近,居然发现了未采尽的黑石矿脉,而我作为领主,那个资源点,名义上归了我。
这下,黑石镇瞬间成了众人眼中的肥肉。无数双眼睛盯上了这里,麻烦接踵而至,我疲于应付,却发现自己谁也护不住。
当兽潮围城,我竟不得不向我的救命恩人挥刀,最后像条狗一样跪地乞怜,还是我曾经动心的姑娘为我劝说,我才勉强保住性命!
我……我……
这还是我吗?我忽然感到一阵茫然。或许,我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
但也就在那一瞬间,我想通了,或许有些人生来就注定无法平庸,麻烦总会不断找上门。
若不想被麻烦吞噬,就只有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让所有麻烦,都不再是麻烦!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在我心底燃起,滋生出少年人最炽烈的野心。
我发誓!
从此以后我只会允许别人向我跪拜!我将不会再后悔!我将敢爱敢恨!我将不会辜负任何人!我将不会被任何人所威胁!我将为自己的本心而活着!
我在统治黑石镇,我会统治青木城。我要统治漠国!
我一定会,一定会。一定会!
一统北荒漠!!!
丁鼎?
定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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