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把我藏起来，保护我，和当年一样。”季鲸落看着他，眼泪模糊了视线，却依然固执地看着那双他永远看不透的眼睛，“可是哥哥，你有没有问过我……我愿不愿意这样被保护？我愿不愿意……一辈子都活在那根铁棍的阴影下？活在对你的愧疚和仰望里？”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剥开所有伪装，将内心最血淋淋的伤口和挣扎摊开在慕砚青面前。他预感到会像往常一样，得到一句冰冷的“向前看”，或者干脆是沉默。
然而，这一次，慕砚青没有立刻回答。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季鲸落以为时间都凝固了。他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季鲸落，里面翻涌着季鲸落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不是厌烦，不是冷漠，而是一种……沉重到化不开的疼惜，以及一丝被深深隐藏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再是那种公事公办的平稳，而是带上了一种低沉的、近乎温柔的沙哑：
“鲸落，”他叫了他的名字，不是连名带姓的“季鲸落”，“看着我。”
季鲸落泪眼朦胧地，依言努力聚焦视线。
慕砚青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季鲸落的心上：“听着，那件事，从头到尾，都不是你的错。”
季鲸落猛地一震，瞳孔收缩。
“你当时，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慕砚青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一个孩子，在面对持刀的凶手时，会害怕，会逃跑，是本能。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个凶手，是那个视法律与人命如无物的罪犯。”
他顿了顿，目光沉静而有力，仿佛要透过季鲸落的眼睛，将这句话刻进他的灵魂深处：“你不需要为此承担任何罪责，更不需要用你的一辈子来赎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罪。明白吗？”
季鲸落张着嘴，呼吸急促，眼泪流得更凶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如此明确地、不容置疑地告诉他——你不是罪人。
不是养父母那种隐含怨怼的“宽容”，不是周围人那种带着比较的“同情”，而是慕砚青，这个事件的另一个受害者，这个他仰望了十几年也恐惧了十几年的人，亲口告诉他，你无罪。
这简单的几句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插进了他锈死的心锁，试图撬开那沉重了十几年的枷锁。
慕砚青看着他崩溃般流泪的样子，没有阻止，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直到季鲸落的哭声渐渐变为压抑的抽泣，他才再次开口，语气恢复了部分平时的冷静，却不再冰冷：
“这里不适合你休养。明天，我会安排人接你离开。”
季鲸落抬起朦胧的泪眼，茫然地看着他。
慕砚青迎着他的目光，说出了让他难以置信的话：“搬去我市中心的公寓。那里安保没问题，也……更有人气一些。”
不是慕家老宅，不是另一个“安全屋”，而是他慕砚青自己的公寓。那是一个几乎等同于他私人禁地的领域，从未允许外人踏入，甚至连养父母都很少去。
季鲸落彻底呆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慕砚青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但眼神不再带来压迫，而是一种……近乎承诺的沉稳。
“过去无法改变，但未来可以。”他看着他，声音低沉，“试着，为自己活一次。”
说完，他像来时一样，转身离开了。
但这一次，他留下的话，却像惊雷，在季鲸落死寂的心湖里，炸开了滔天巨浪。
不是你的错。
为自己活一次。
还有……搬去我的公寓。
季鲸落瘫坐在沙发上，久久无法回神。脸上泪痕未干，心脏却在胸腔里剧烈地、混乱地跳动着。那是一种极度痛苦后骤然窥见一丝微光的无措，是冰封世界突然裂开一道缝隙的恐慌与……不敢置信的悸动。
哥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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