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时光，如同北欧寂静的雪，悄无声息地落下、堆积，又悄然融化，周而复始。
季鲸落成了疗愈中心的一个“传奇”。他温和、安静、富有才华，作品备受赞誉，甚至有人开始私下称他为“来自东方的雪原诗人”。他似乎已经完全融入了这里的生活，平静而充实。
没有人知道，每个月的特定那一天，这个温和的“诗人”会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一整天不见人。那是他接收“供养”的日子。
那个隐藏的相册《影》，已经积累了数千张照片和数百段视频。它像一部无声的、连续剧，记录着慕砚青这三年来的生活轨迹。季鲸落对它了如指掌，甚至能背出慕砚青在某些重要场合所穿的每一套西装品牌和搭配。
他不仅整理，还开始“创作”。他会将不同时间、不同地点拍摄的慕砚青的影像，用图像处理软件巧妙地拼接在一起，营造出一些虚幻的场景。
比如，将慕砚青站在慕氏大厦顶楼俯瞰城市的照片，与他自己在雪原上仰望星空的照片合成，仿佛他们在不同时空，凝视着同一片天空。
比如，将慕砚青某次在慈善晚宴上微微勾唇的瞬间（可能只是出于礼貌），与他画室角落里那幅慕砚青的侧影素描并列，仿佛那笑容是因他而起。
这些自欺欺人的“同框”，是他苦涩生活中唯一的糖。
他不再满足于被动的接受。他开始向那个狗仔提出更具体的要求。
“下次，尽量拍他的左手，他戴戒指的手指。”
“有没有他……独处时候的样子？比如在办公室，或者家里？”
“他最近……有和什么人走得比较近吗？”问出这个问题时，他心脏紧缩，带着卑劣的窥探和难以言喻的恐慌。
狗仔尽职地（或者说，在金钱的驱动下）满足着他的要求。照片和视频的角度越来越刁钻，有些甚至明显是长焦镜头偷拍，带着侵犯隐私的罪恶感。
季鲸落看着慕砚青在私人健身房挥汗如雨的背影；看着他在书房里揉着眉心小憩的侧脸；看着他站在自家阳台上，对着城市夜景沉默地喝着威士忌……
这些影像，让他产生了一种扭曲的亲密感。仿佛他依旧在那个公寓里，在慕砚青看不见的角落，静静地凝视着他，参与着他的生活。
有一次，狗仔发来一段短视频。慕砚青在一个私人俱乐部门口，与一位气质干练、容貌姣好的年轻女子短暂交谈。女子笑容明媚，似乎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情，慕砚青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也没有立刻离开。
那段只有十几秒的视频，季鲸落反复观看了上百遍。他放大女子的脸，审视着她的五官、衣着、神态。一股尖锐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嫉妒和恐慌，如同毒藤般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连夜画了一幅画。画面上是漫天风雪，一个酷似慕砚青的黑色身影背对画面，走向远方，而雪地里，一个模糊的、蜷缩的身影正在被冰雪掩埋，伸出的手，徒劳地想要抓住那片渐行渐远的衣角。
画面充满了绝望和窒息感。
疗愈中心的导师看到这幅画，惊讶于其中强烈的情感张力，试图引导他探讨背后的含义。季鲸落只是垂下眼帘，轻描淡写地说：“只是一个关于……告别和遗忘的噩梦。”
导师信以为真，鼓励他多表达这类“深层情绪”。
没有人知道，这幅画的灵感，来源于一段偷拍的视频，和一场在他内心上演的、无声的凌迟。
三年了。他对慕砚青的“爱”，非但没有被时间冲淡，反而在这种病态的偷窥、臆想和独占欲的滋养下，变得更加根深蒂固，坚不可摧。它不再是单纯的渴望，而是演变成了一种偏执的、几乎成为他生命本能的执念。
他知道自己回不去了。无论是回到正常的生活，还是回到那个仅仅将慕砚青视为“哥哥”的过去。
他已经被这份扭曲的情感彻底改造。他的世界，只剩下那片北欧的雪，和那个活在加密相册里、掌控着他所有喜怒哀乐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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