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山脉外围,与龙毅之前历练的毒沼区域方向不同,这里山势更加陡峭,林木却相对稀疏,多是裸露的褐色岩石和低矮的灌木,一条被车轮和马蹄反复碾压出的土路蜿蜒其间,连接着青云城与外界,也是商队往来的要道。血狼盗,便盘踞在这条要道附近,一处易守难攻名为“血狼谷”的险地。
龙毅并未沿着大路行走,他如同幽灵般穿行在崎岖的山岭之间,身形在岩石与灌木的阴影中若隐若现,气息收敛到了极致。紫霄雷火真气在体内缓缓流转,不仅提供着动力,更让他对周围环境的气息变化异常敏锐。
他花了半天时间,远远地绕着血狼谷侦查了一圈。
血狼谷入口狭窄,仅容两匹马并行,两侧是高耸的峭壁,上方隐约可见简陋的了望台和巡逻的人影。谷内情况不明,但隐隐能听到喧哗声和兵器碰撞声,煞气颇重。想要强攻进去,除非拥有绝对碾压的实力,否则无异于自杀。
“只能智取,或者……引蛇出洞。”龙毅伏在一块巨石之后,眼神冷静地分析着。他需要确认血狼盗首领的实力,以及他们的活动规律。
他在距离谷口数里外的一处隐蔽山坳里暂时落脚,耐心等待着机会。
第二天黄昏,机会来了。
一支约有七八辆马车组成的中型商队,打着“四海”商号的旗帜,沿着土路缓缓行来,看方向是前往青云城。商队护卫不多,只有十余人,修为最高者不过炼体八重,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
龙毅眼神一凝。血狼盗绝不会放过这块肥肉。
果然,当商队行进到一处两侧山势陡峭、名为“落鹰涧”的险要地段时,异变陡生!
“咻!咻!咻!”
密集的箭矢如同蝗虫般从两侧山崖上射下,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瞬间就有数名商队护卫和车夫中箭倒地,发出凄厉的惨嚎。
“敌袭!结阵!”商队那名炼体八重的护卫头领声嘶力竭地大吼,剩余护卫慌忙举起盾牌,将马车围成一圈,抵挡箭雨。
“哈哈哈哈哈!肥羊们,乖乖把货物和钱财留下,爷爷们可以考虑给你们留个全尸!”
伴随着嚣张的狂笑声,数十名穿着杂乱皮甲、手持各式兵刃、面目狰狞的匪徒从山崖两侧冲杀下来,如同饿狼扑食,瞬间将商队包围。为首一人,身材异常魁梧,满脸横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额头斜划至下颌,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和强大的灵力波动——筑基初期!正是血狼盗首领,血狼!
他手中提着一柄门板大小的鬼头刀,刀身暗红,仿佛饮饱了鲜血。
“杀!一个不留!”血狼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残忍嗜血的光芒,一声令下,匪徒们嗷嗷叫着发起了冲锋。
商队护卫虽然拼死抵抗,但实力和人数都处于绝对劣势,防线瞬间被撕开几个口子,惨叫声、兵刃碰撞声、匪徒的狂笑声不绝于耳,场面一片混乱,如同人间地狱。
远处,龙毅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眼神冰冷。他并非同情商队,弱肉强食,本是世间法则。他在等待最佳的出手时机,也在评估血狼的实力。
血狼并未亲自下场,他扛着鬼头刀,如同看戏般站在外围,偶尔有商队护卫试图突围,便被他随手一刀劈成两半,凶残无比。其筑基初期的灵力浑厚而狂暴,带着一股血腥的煞气,显然根基不弱,战斗经验也极其丰富。
“就是现在!”
当大部分匪徒都沉浸在杀戮和抢夺的疯狂中,警惕性降到最低时,龙毅动了!
他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从隐蔽处骤然暴起!体内紫霄雷火真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深紫色的电弧与赤红色的火焰瞬间覆盖全身,将他映衬得如同雷火中诞生的战神!
“雷火步!”
脚下雷光炸响,泥土翻飞,他的速度提升到极致,化作一道紫红色的残影,目标直指人群后方的血狼!
擒贼先擒王!
数十丈的距离,眨眼即至!
“惊雷指!”
龙毅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将全身近半的真气凝聚于指尖,紫红色的雷火能量高度压缩,发出刺耳的嗡鸣,如同撕裂布帛,直刺血狼的后心要害!这一指,快!准!狠!蕴含着他目前所能爆发出的最强攻击力!
然而,筑基期修士的灵觉远超炼体期!
在龙毅动手的瞬间,血狼就心生警兆!常年刀口舔血养成的战斗本能,让他想也不想,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与其体型不符的敏捷猛地向侧前方一扑!
“嗤啦!”
惊雷指力擦着血狼的肋部掠过,将他身上的皮甲撕裂开一道焦黑的口子,皮肤被灼伤,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却并未造成致命伤!
“小杂种!找死!”血狼又惊又怒,猛地转身,看清袭击者只是一个炼体六重的少年时,先是一愣,随即暴怒!他竟然被一个炼体六重的小辈偷袭,还受了点轻伤?
“给我死来!”血狼咆哮一声,筑基初期的灵力轰然爆发,形成一股强大的威压,手中鬼头刀带着凄厉的鬼啸之声,卷起一道血红色的刀芒,如同血色匹练,朝着龙毅当头劈下!刀未至,那凌厉的刀风和血腥煞气已经压得龙毅呼吸一窒!
不能硬接!
龙毅眼神一凛,雷火步再次施展,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飘退。
“轰!”
血色刀芒劈落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地面被斩出一道丈许长、深不见底的沟壑,泥土翻卷,气浪滚滚!
“哪里跑!”血狼得势不饶人,一步踏出,地面微震,鬼头刀化作一片血色刀网,笼罩向龙毅周身,刀气纵横,封锁了他所有退路!筑基期修士的真气外放,威力远超炼体期的近身搏杀!
龙毅将雷火步催动到极致,在密集的刀网中艰难穿梭,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险象环生!他尝试以雷火拳劲硬撼刀气,但每一次碰撞,都感觉手臂剧痛,气血翻腾,紫霄雷火真气被那更浑厚、更狂暴的血色刀气不断消磨、击溃!
境界的差距,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炼体六重与筑基初期,看似只差几个小境界,实则是凡与修士的天堑!真气质量、总量、以及对天地灵气的调动,都不可同日而语!
“嘭!”一次闪避不及,一道刀气擦着龙毅的左臂掠过,瞬间撕裂了他的衣袖,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淋漓,伤口处更有一股阴冷的血腥煞气试图钻入体内,破坏生机!
龙毅闷哼一声,脸色一白,急忙运转紫霄雷火真气驱散那股煞气,但速度明显慢了一拍,左臂一阵酸麻,动作稍滞。
“哈哈!小杂种,就这点本事也敢来挑衅你血狼爷爷?”血狼狂笑,攻势更加凶猛,鬼头刀挥舞得如同风车,逼得龙毅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周围的匪徒也反应过来,纷纷舍弃了残存的商队护卫,嗷嗷叫着围拢上来,各种兵刃朝着龙毅身上招呼。虽然这些匪徒单个实力远不如龙毅,但数十人围攻,刀剑无眼,也给龙毅造成了极大的麻烦,让他无法全力应对血狼。
腹背受敌!
龙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战!他左冲右突,雷火拳、惊雷指不断轰出,将靠近的匪徒轰飞、电焦,但更多的匪徒悍不畏死地扑上来。而他还要分心应对血狼那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恐怖刀势。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鲜血染红了他灰色的弟子服。真气在急剧消耗,雷火光芒都黯淡了不少。若非《九霄雷狱龙帝体》淬炼的肉身远超同阶,坚韧异常,加上紫霄雷火真气对阴邪煞气有一定的克制,他早已被乱刀分尸。
“不能这样下去!”龙毅心中焦急,大脑飞速运转。硬拼只有死路一条!必须想办法突围!
他目光扫过战场,猛地锁定了一个方向——落鹰涧的深处!那里地势更加复杂,怪石嶙峋,或许有一线生机!
“吼!”
龙毅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不再保留,将体内剩余的所有紫霄雷火真气瞬间引爆!深紫色的雷光与赤红的火焰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形成一股强大的冲击波!
“轰隆!”
靠得最近的七八名匪徒直接被炸得血肉横飞,稍远一些的也被电得浑身麻痹,东倒西歪!就连血狼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逼得攻势一缓,挥刀格挡雷火!
趁此间隙!
龙毅将速度提升到极限,不顾身后血狼愤怒的咆哮和匪徒的呼喊,如同一道离弦之箭,朝着落鹰涧深处亡命奔逃!他甚至来不及辨认方向,只求尽快脱离战场!
“追!给老子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血狼气得暴跳如雷,带着一众匪徒紧追不舍。他没想到这小子如此难缠,更没想到他最后还有这等爆发手段,竟然让他逃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龙毅将雷火步施展到了生平极致,耳边风声呼啸,两侧景物飞速倒退。他不敢直线逃跑,不断在嶙峋的怪石和灌木丛中变换方向,利用地形阻挡追兵的视线和箭矢。
左臂的伤口不断流血,传来钻心的疼痛。体内真气几乎耗尽,一阵阵虚弱感如同潮水般袭来。更要命的是,血狼刀气中蕴含的那股阴冷血腥煞气,如同附骨之疽,在他体内不断侵蚀,破坏着他的经脉,让他运转真气都变得滞涩困难。
他咬紧牙关,凭借着一股顽强的意志力拼命奔逃。也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追杀声渐渐变得遥远,最终消失不见。他闯入了一片更加荒凉、更加原始的山林,这里的树木高大异常,枝叶遮天蔽日,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老而潮湿的气息。
确认暂时安全后,龙毅再也支撑不住,靠在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巨树根部,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剧痛难忍。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浑身衣衫褴褛,布满刀口和血迹,左臂的伤口更是皮肉翻卷,深可见骨,鲜血还在不断渗出,将身下的腐叶都染红了。
他艰难地盘膝坐好,尝试运转《九霄雷狱龙帝体》和《太初噬星诀》疗伤。但功法刚一运转,体内那股阴冷煞气就剧烈反扑,与他的雷火真气激烈冲突,带来更强烈的痛苦,险些让他晕厥过去。
“该死!”龙毅脸色苍白,冷汗直流。这煞气不除,他根本无法有效疗伤,甚至会不断恶化。
他强忍着剧痛,从行囊中取出父亲给的那瓶回元丹,倒出一颗服下。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和的精纯药力散入四肢百骸,稍微补充了一些消耗的真气,也缓解了一丝伤势,但对于那股顽固的煞气,效果甚微。
他又尝试调动紫霄雷火真气去包裹、炼化那股煞气。但此刻他真气枯竭,雷火之力微弱,而那煞气却异常顽固,如同跗骨之蛆,盘踞在伤口和经脉深处,不断蚕食着他的生机。
情况比想象中更糟。
境界的差距,不仅体现在战斗上,连对方真气中附带的属性力量,都如此难以驱除。
龙毅靠在树干上,感受着生命力在一点点流逝,意识因为失血和疼痛而有些模糊。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精神一振。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他还有底牌!那几截雷击木芯!其中蕴含的乙木神雷本源,至阳至刚,兼具毁灭与生机,或许能克制这阴冷血腥的煞气!
他颤抖着手,从行囊深处取出那几截暗紫色的雷击木芯。犹豫只是一瞬,他便将其紧紧握在双手之中,然后,不顾一切地再次运转《太初噬星诀》!
这一次,吞噬的目标,不再是天地灵气,而是这雷击木芯中蕴含的、精纯而狂暴的乙木神雷本源!
“轰!”
如同在油锅里泼进了冷水,远比之前吞噬铁木能量时狂暴十倍、百倍的能量洪流,顺着他的手臂,蛮横地冲入他几乎干涸的经脉!
“啊——!”
龙毅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吼,全身剧烈地抽搐起来!皮肤表面瞬间布满细密的紫色电蛇,整个人如同一个雷电光茧!乙木神雷本源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与那股阴冷煞气激烈交锋,同时也疯狂地破坏着他本就受损严重的经脉!
这是一种近乎自杀的行为!但他别无选择!
要么在煞气的侵蚀下缓慢死去,要么在雷霆的毁灭中搏取一线生机!
他紧守灵台最后一丝清明,疯狂运转《九霄雷狱龙帝体》,引导着这狂暴的雷霆之力,一边对抗、消磨那股阴冷煞气,一边强行修复着被破坏的肉身!
毁灭与新生,在这具残破的身体内,上演着最残酷、最激烈的拉锯战。
他的意识在无边的痛苦中沉浮,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湮灭。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龙浩的讥讽、鱼玄机的淡漠、族人的冷眼、父亲的无奈、血狼狰狞的刀疤……还有,对力量的极致渴望,对复仇的执着信念!
“我不能死……我绝不能死在这里!”
一股不屈的意志从灵魂深处爆发,支撑着他,引导着那狂暴的雷霆,一点点地,将盘踞在伤口和经脉中的阴冷煞气逼出、净化、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龙毅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深处,一丝更加深邃、更加凝练的紫色电芒一闪而逝。他低头看向左臂,那道恐怖的伤口虽然依旧狰狞,但已经停止了流血,边缘处有肉芽在缓慢蠕动,那股阴冷煞气已然消失无踪。体内虽然依旧空空荡荡,经脉也受损不轻,但那种生机被侵蚀的虚弱感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而后立的坚韧。
他摊开手,掌心中的那几截雷击木芯,已然化作了飞灰,其中的乙木神雷本源被他消耗殆尽。
代价巨大,但他活下来了。并且,因祸得福,在乙木神雷本源的狂暴冲刷下,他感觉自己的肉身强度和经脉韧性,似乎又提升了一截,对雷霆之力的亲和度也更高了。那困扰他许久的炼体七重瓶颈,已然摇摇欲坠。
他挣扎着站起身,环顾四周这片陌生的原始山林。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实力,然后……想办法提升境界,再找血狼算账!
这一次,他不会再贸然行动。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更需要……一击必杀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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