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的琥珀,沉重而透明,将两人包裹其中。陈砚鹄那句轻巧却锋利无比的反问,如同投入这潭深水的一颗石子,等待着看会激起怎样的涟漪。
戚海敏显然没料到陈砚鹄会如此直接地追问源头。他交握放在膝上的双手食指不易察觉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但这细微的失态仅持续了一瞬,快得几乎像是光影的错觉。
他脸上那丝精心调配的锐利和委屈迅速被一种更深的、恰到好处的无奈和困惑所取代。他松开交握的双手,摊开,做了一个略带无力感的“无从说起”的姿势,这个动作让他显得坦诚又有些无助。
“陈总,您这一问,倒是真的把我问住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笑容里自嘲的意味加深了,仿佛在嘲笑自己的疑神疑鬼。“说实话,”他加重了这三个字,以示推心置腹,“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更谈不上具体指向谁。它更像是一种……一种无形的氛围,您明白吗?一种粘滞在空气里的、让人不舒服的东西。”
他身体更向前倾了一些,拉近了与陈砚鹄之间那无形的距离,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被门外并不存在的耳朵听去,又像是要分享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
“可能是最近几次项目例会,我有意无意间感觉到,有几位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同事,看我的眼神有些闪烁,交谈时也少了过去的随意,多了一点难以言喻的审视。也可能……”他顿了顿,像是在努力回忆,“是我的秘书小杨,无意间提过一两次,说好像听到些关于我私下行程的闲言碎语,语气吞吞吐吐。但等我再追问具体内容、来源,她又立刻惶恐地摆手,说不出了所以然,只含糊地归结为女人多的茶水间里免不了的碎嘴,让我别放在心上。”
他叹了口气,那气息沉重而绵长,充满了身居高位的疲惫与不得已的警觉。语气变得无比恳切,甚至带上了一点自我剖析的意味:“陈总,我知道这听起来非常主观,甚至有点……有点可笑,像个惊弓之鸟。但您知道,‘御风’项目就像在悬崖边上行走,容不得半点闪失。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又赶上眼下最吃劲的时候,对任何潜在的风险信号,不得不比平时敏感十倍。我告诉自己这大概率是我多心了,是压力下的过度反应。”
“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重新变得清明而坚定,牢牢看向阴影中的陈砚鹄,“但是一旦联想到林教授那边可能存在的误会,我就无法完全安心。我害怕这些捕风捉影、空穴来风的东西,会被有心人利用,添油加醋地传到林教授耳中,甚至……传到您这里。如果因为我的个人问题,导致林教授对项目、对您产生任何不必要的看法,那我的罪过就太大了。”
他巧妙地将“内部”可能存在的“动作”轻描淡写地定义为模糊的“氛围”和“碎嘴”,而将真正的担忧引向外部——林千城的反应。他此番前来的目的,不是来指控谁,而是来消除最高决策者的疑虑,为自己构建防火墙。
“所以,我思前想后,”戚海敏最终总结道,语气恢复了沉稳,“与其等到谣言可能发酵、变形,甚至被人利用来中伤项目、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时再被动解释,不如我自己主动来,向您彻底坦白这一切。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想表明我的态度:我珍惜‘御风’项目,更珍惜您对我的这份信任。任何可能损害它们的事情,我都希望能在萌芽状态就被扼杀。”
他说完了,微微向后靠了靠,给了陈砚鹄消化这一切的空间。他的姿态依旧保持着尊重与坦诚,但那份细微的紧张感已经从身上褪去,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现在,球被完全踢回了陈砚鹄的脚下。
陈砚鹄静静地听着,自始至终,他靠在椅背上的姿势都没有变过,只有交叠在腹前的双手,那两根食指极轻地、有节奏地相互点压着,这是他深度思考时唯一的肢体语言。
戚海敏的这番回应,堪称滴水不漏。他承认了“风声”的存在,却将其模糊化、氛围化,避免了指认具体对象可能带来的反噬风险。他强调了自身的敏感和多疑,反而塑造了一个为项目殚精竭虑、高度负责的形象。最终,他将所有问题的核心和最大的担忧,巧妙地、精准地锚定在了林千城可能的反应上,这恰恰是陈砚鹄也无法忽视、必须严肃对待的关键点。
他既表达了坦诚,又规避了风险;既示了弱,又表了忠心。这确实是一个深谙职场生存之道的老手才能做出的完美应对。
良久,陈砚鹄指尖那细微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深邃的目光在戚海敏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要透过那层坦诚的表象,看到其下最真实的意图。
办公室里的粘稠的寂静,似乎又加深了一层。
喜欢温柔陷阱:你是我戒不掉的毒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温柔陷阱:你是我戒不掉的毒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