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愈发深沉浓重,窗棂之外,那棵饱经风霜的老槐树,叶片几乎已凋零殆尽,只剩下几根光秃秃的、带着几分倔强与萧索的乌黑枝桠,固执地指向那片总是灰蒙蒙、仿佛永远也化不开的阴沉天空。连续数日,不见半分阳光,唯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带着湿冷寒意的风,如同无孔不入的幽灵,不断从窗扉细微的缝隙间钻进来,即便藏书楼内布置有维持恒定温度的魂导装置,也终究驱不散那股仿佛能渗透进骨子里的、黏腻的凉意。
这般阴郁湿寒的天气,本该是蜷缩在温暖角落,捧一杯热气袅袅的清茶,沉浸于某本无需费神、只作消遣的闲书之中的最佳时节。然而,此刻云闲的心境,却比窗外那晦暗的天色,还要再沉郁、再阴冷几分。
纵然有墨渊这位实力与手段皆深不可测的盟友,充当着最为高效严苛的“访客过滤器”,但每日里,她依旧需要打起精神,去应付那些经过层层筛选后、却依然如同涓涓细流般不绝而来的“请教者”与形形色色的“试探者”。她将那“懒散不堪”、“怕麻烦”的人设维持得堪称无懈可击,即便是给予“指点”,也愈发显得漫不经心、敷衍了事,甚至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随意与不负责任。然而,这种持续不断的、低质量的人际交互所带来的精神层面的消耗,却是真实不虚、且与日俱增的。
她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台被过度使用、几近超载的公共魂导查询终端,核心的、关乎自身根本的观测世界与解析规则的研究工作,被这些无休止的外界干扰严重挤压、侵占。数据之眼那宝贵的运行时间与算力,本该用于记录、分析天地间能量的流转奥秘与万物运行的底层逻辑,如今却被迫大量浪费在甄别、处理那些杂乱无章、对她而言近乎毫无价值的人情往来与试探信息之上。
更令她心底无名火起、烦躁不已的是,某些来自暗处的试探,开始变得愈发刁钻古怪,手段也更为隐蔽阴险。
有人不再直截了当地询问魂技原理或修炼瓶颈,而是转而与她“探讨”起某些被尘封的大陆历史秘辛,言语之间机锋暗藏,布下层层逻辑陷阱,试图诱使她无意间泄露可能关联其“背后势力”或真实来历的蛛丝马迹;
有人则伪装成对某些极其冷门、近乎失传的古代魂导器制造技术抱有浓厚兴趣,煞有介事地拿出一些看似古老的图纸请求“鉴定”,然而那些图纸上的关键结构却明显经过精心篡改,蕴含着诱导性的错误与测试性质的节点,其用心昭然若揭;
甚至还有人试图通过曲意逢迎、投其所好地赠送些小礼物、或是在她面前刻意表演一出“怀才不遇”、“备受排挤”的苦情戏码,以期博取她那看似淡漠实则或许存在的“同情心”,妄图建立起更为“亲密”或“特殊”的联系纽带,从而套取更多、更深层次的信息与价值。
这些层出不穷、花样翻新的手段,在数据之眼那冰冷而精准的洞察力下,大多如同雪遇阳光般无所遁形。然而,持续不断地甄别这些包裹着糖衣的炮弹,并做出恰到好处、不露破绽的应对,同样在大量消耗着她本就不愿浪费于此的心神与精力。
云闲开始越来越频繁地感受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感,这并非肉体上的劳顿,而是一种对于当前这种永无宁日、需时刻警惕周遭环境的生存状态的深切倦怠。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前世在实验室的那些岁月,虽然同样充斥着高强度的工作与竞争压力,但至少目标纯粹而明确,周遭的环境也相对简单直接。而眼下这个世界,这片名为斗罗大陆的土地,无处不在的算计、窥探与明枪暗箭,让她感觉自己仿佛时刻行走在一片布满隐形陷阱的雷区之中,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这种精神上的持续紧绷,远比身体的劳累更令人窒息。
这天下午,她刚勉强打起精神,应付完一位拿着份明显是后人伪造、能量回路漏洞百出的所谓“上古聚灵阵法图”前来“请教”的、疑似某个魂师家族长老的老者(她只随意点出了几处最为显眼、连初学者都能看出的能量流向矛盾,对方便脸色一阵青白交错,悻悻然地拂袖而去),身心俱疲地靠回柔软的垫椅之中,失神地望着窗外那一片灰败凋零、毫无生气的景象,一个此前只是偶尔浮现、如今却异常清晰坚定的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毒笋,猛地攫住了她的全部心神——
离开这里。
是的,离开武魂殿,离开这个已然成为巨大是非漩涡中心的是非之地。斗罗大陆疆域如此辽阔广?,难道还寻觅不到一处能让她彻底摆脱这些纷扰、安安静静践行“摸鱼”大业、心无旁骛地观测解析这个世界本质规则的容身之所吗?凭借她数据之眼的能力,改换容貌、隐藏气息、伪装成一个最普通的凡人,避开各方势力的耳目,寻一处偏僻安宁的小山村,或是某个不引人注目的边缘城镇隐居下来,潜心研究,应当并非难事。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起来,便如同具有了生命力般,在她心中疯狂滋长蔓延,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诱惑力。试想一下,那将是怎样一番光景——再也没有永无休止的打扰与窥探,再也无需时刻提防来自暗处的冷箭与算计,拥有的,将是完完全全属于她一个人的、绝对清净的时空,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纯粹的观测与研究之中……那才是她魂牵梦绕、真正意义上的理想“咸鱼”生活啊!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摩挲着随身携带的那个旧布袋,里面还残留着几块胡列娜之前送来的、味道确实堪称上乘的点心碎屑。目光微转,又落在一旁的矮几上,那里不知何时,又被墨渊悄然换上了一杯正冒着袅袅白汽、散发着淡淡宁神花香的热茶。
离开,便意味着要主动放弃这个她经营了虽不算太久、却已然成为习惯、且相对安全的据点;意味着要舍弃这座藏书楼内蕴藏的、尚未来得及完全扫描解析的、浩如烟海的珍贵知识;同样也意味着……将要亲手终结这段始于意外、却在一次次共同应对危机中变得日益牢固、甚至生出几分难以言喻默契的“摸鱼同盟”关系。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旁边,那个此刻似乎又沉浸在“沉睡”之中的墨渊。这个浑身上下都笼罩在神秘迷雾中的男人,在她被各方势力骚扰得不胜其烦、几近崩溃的边缘时,是唯一能让她在心底感到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安心与依靠的存在。倘若她当真一走了之,他会作何选择?是继续独自守着这座已然不再平静的藏书楼,履行他那管理员的职责?还是也会如同她一般,选择悄然离去,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一丝极其罕见、连她自己都感到有些陌生的、类似于“不舍”的复杂情绪,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了细微却清晰的涟漪。
然而,这份短暂的踌躇与犹疑,很快便被内心深处对“绝对清净”那近乎本能的、炽烈无比的渴望,以绝对的优势强行压制了下去。
麻烦,实在是太麻烦了。与其继续留在此地,被动地应付这永无止境的试探与骚扰,耗费宝贵的心力与时间,不如主动一些,果断跳出这个令人窒息的巨大漩涡,去开辟一片真正属于自己、无人打扰的新天地。
她轻轻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一团白雾在微凉的空气中氤氲开,随即迅速消散,仿佛也带走了她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灰暗的天地,眼神已然变得沉静而坚定,如同下定了某种不容更改的决心。
是时候,该认真考虑并着手规划一次彻底的“战略性转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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