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光微熹。
晏北玄无声地从龙床上坐了起来。
一阵压抑的闷哼声传来,戚清辞被惊醒,他睁开眼,正好看见皇帝单腿站在床边。另一条腿裹着厚厚的纱布,正笨拙地悬着,试图一个人穿上皂靴。
晏北玄的额角渗出冷汗,紧抿的嘴唇没有血色。晨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一片光影。
他每一次尝试,都牵扯到伤口,动作里透着一股不计后果的固执。
戚清辞眼角一抽,心口跟着发紧。
【这狗皇帝,一大早又发什么疯?】
【身体是铁打的也经不起这么折腾!腿不想要可以捐了,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等下要是摔倒,我绝对!绝对!转头就走!看都不看一眼!】
他心里正发着狠,身体却已经从软榻上冲了出去。整个人手脚并用扑到晏北玄身边,在他身体晃动的前一秒,手臂环住他,稳住了他摇晃的身体。
手掌下的身体隔着寝衣传来滚烫的温度,烫得戚清辞手臂一僵,下意识收紧,牢牢托住了皇帝的腰。
“陛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晏北玄的身体僵了一下,侧过头,对上戚清辞隐藏不住焦急的眼睛,语气却很平淡。
“朕要上早朝。”
这话他说得理所当然,好像他只是要去御花园里走走。
戚清辞下意识拒绝。
“您的腿……”
“无妨。”
晏北玄打断他,那双狭长的凤眸注视着他,眼底的情绪戚清辞看不懂。
“朕说过,会让你看到朕的诚意。”
他的声音很轻,每个字却都砸在戚清辞的心上,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戚清辞的心跳漏了一拍。
【什么诚意?什么东西能比自己身体健康更重要的?】
【这阵仗……他该不会是想……不不不,不可能,他脑子坏掉了?】
一个荒唐的念头刚从他脑海中冒出来,晏北玄已经沉声开口。
“传朕旨意。”
守在殿外的小德子听见声音,立刻跑进来跪好。
“召集文武百官,今日早朝,朕有要事宣布。”
“是!”
小德子领命退下,全程低着头,不敢多看皇帝苍白的脸色,更不敢看扶着陛下的戚清辞。这宫里现在谁人不知,戚将军是陛下的心头肉,连陛下龙体不适,都是他贴身伺候着。
戚清辞望着晏北玄那张没有血色、却又无比固执的脸,一种不好的感觉抓住了他。
这狗皇帝……
他到底想干什么?
金銮殿内。
百官列队整齐,殿中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有意无意地瞟向龙椅上的那道身影。
晏北玄端坐其上,面色虽白,但君临天下的气势却没有减损分毫。
厚重的龙袍遮住了他受伤的腿,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位以铁腕闻名的帝王,几天前才在秋猎中差点丢了性命。
他这么快就重返朝堂,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信号。
“众爱卿。”
晏北玄开口,声音因为伤势有些低沉,却依旧威严,清晰地传遍大殿。
“朕今日召集诸位,是要宣布一件事。”
底下的大臣们交换着眼神,人人自危。有几个心里本来就有鬼的官员,更是手心冒汗,后背发凉,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能让重伤的陛下亲自临朝宣布,事情一定小不了。
晏北玄的目光缓缓扫过底下神色各异的臣子,一字一顿,投下一道惊雷。
“朕,要遣散后宫。”
话音落下,整个金銮殿陷入了死寂。
一秒。
两秒。
下一刻,寂静被彻底撕碎,鼎沸的人声轰然炸开!
“什么?!”
“陛下!您说什么?老臣没听错吧!”
“遣散后宫?!这……万万不可啊陛下!”
震惊、质疑、恐慌……无数道声音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金銮殿的殿顶掀翻。
站在队列末端的戚清辞,也彻底僵住了。
【卧槽!】
【来真的?!这狗皇帝是疯子吗?!】
【他昨晚说的不是醉话,是作战宣言啊?!】
他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龙椅上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一刻,他终于懂了那句“诚意”是什么意思。这哪里是诚意,这是陷害啊!
赤裸裸的陷害!
他的拒绝晏北玄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啊。
谁他妈要做你皇后啊!
戚清辞在心里大骂晏北玄。
遣散后宫。
这四个字在这个时代是什么分量,戚清辞再清楚不过。
这根本不是打发几个女人回家。
这是在打整个朝堂上各大世家的脸。
后宫的每一个妃嫔,背后都代表着一个家族。晏北玄这样做,等同于亲手斩断这些家族伸向皇权的触手!
几乎是命令下达的瞬间,戚清辞就感觉到数道视线刺向自己,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他立刻明白,从这一刻起,自己就是所有后宫旧人和世家大族的死敌!
这些人,怎么可能罢休?
晏北玄点的火却烧在他的身上,这算什么事!
“陛下!”
户部尚书王大人第一个冲出队列,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后宫乃国之根本,关乎皇嗣!您此举,是要将我大晏的国祚置于何地?!”
“皇嗣?”
晏北玄的唇角动了一下,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朕登基至今,后宫妃嫔数人,可有一人为朕诞下过子嗣?”
“这……”
王大人被问得哑口无言。
这确实是悬在朝堂上的一把刀,谁也不敢碰。皇帝的后宫充实,却多年没有子嗣,本就是一件怪事。
“一群无用的米虫,既不能为皇室开枝散叶,留着,难道是等她们的母家把手伸进朕的后宫?”
晏北玄的声音冷了下来。
这话一出,朝中半数以上的大臣,脸色都变了。尤其是一直将女儿苏贵妃看作家族最大依仗的苏太傅,脸上青白交加,捏着笏板的手都在抖。
这是敲打,也是警告!
礼部侍郎硬着头皮出列,躬身道:“可是陛下,遣散后宫,史无前例,恐会引来天下非议,动摇民心!”
“非议?”
晏北玄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平淡却有穿透力。
“朕的江山,何时需要靠一群妇人来稳固?”
“朕意已决。”
“不容再议。”
他没再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直接下达了命令。
“传旨,三日之内,宫中所有妃嫔,清点造册,发放双倍赏赐,各自归家。”
“自此以后,朕的后宫,不必再有旁人。”
说完,他疲惫地挥了挥手。
“退朝。”
百官僵在原地,面如死灰,却再也没有人敢多说一个字。
皇帝今日展现出的强硬与决绝,已经宣告他的态度。
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
储秀宫。
苏锦儿坐在妆台前,手中的玉梳被她一根根掰断,指尖被扎破,渗出血珠,她也没有察觉。
遣散后宫。
怎么可能!
父亲向陛下求情才刚刚为她恢复了贵妃之位。
她还记得入宫那天,父亲是如何期盼地对她说,苏家满门的荣耀,全在她一人身上了。
她以为自己终于能踩下那个男宠,重新得到陛下的关注。
可她等来的,却是被扫地出门的结局。
她,一个贵妃,竟然要和那些低贱的才人、答应一起,被当成废物一样清出皇宫?
“不!”
“绝不!”
苏锦儿猛地站起身,半截玉梳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很刺耳。
“戚清辞!”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念出这个名字,眼底是压不住的恨意。
“全都是因为他!”
“若不是那个贱人蛊惑陛下,陛下怎么会做出这种荒唐的决定?!”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说了什么!”
她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养心殿,用指甲划烂戚清辞那张脸。
可她不能。
她现在自身难保。
“小姐!小姐!”
贴身宫女秋月跑进来,脸色煞白。
“旨意……旨意已经传遍各宫了!说只有三日时间,三日后就要……”
“这么快?!”
苏锦儿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是啊小姐!咱们……咱们可怎么办啊?”秋月带着哭腔,彻底没了主意。
苏锦儿死死咬着下唇,疼痛让她混乱的大脑开始运转。
三日。
她只剩下三日。
她必须留下来,不惜任何代价。
她从泥潭里好不容易爬到今天,绝不能就这么被一脚踹回去!
“秋月。”
她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却让听的人背后发凉。
“去,备一份甜汤来。”
“甜汤?”
秋月不明白。
“对。”
苏锦儿转向铜镜,看着镜中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嘴角勾起一个疯狂的笑。
“用最好的血燕,最上等的冰糖。”
她停顿一下,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耳语。
“再……把我们弄来的那点‘东西’,也放进去。”
秋月的脸色瞬间变了,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小姐,您是说……那个会让人……”
“照我说的办。”
苏锦儿冷冷打断她。“陛下不是想要皇嗣吗?我便给他一个。只要我怀上龙种,我就是这后宫唯一的女人,看谁还敢赶我走!”
“记住,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办砸了,你我,都得死。”
“……是,奴婢明白。”
秋月打了个寒噤,领命退下。
宫殿内重归寂静。
苏锦儿看着镜中的自己,眼中燃着火焰。
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赌注。
赢了,她或许能母凭子贵,成为这偌大后宫唯一的赢家。
输了……
不过就是万劫不复。
但她,愿意赌。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戚清辞。
必须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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