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一片死寂。
晏北玄坐在龙案后,手中捏着一份奏折,目光却并未落在上面的字迹。
他紧皱的眉头显示出主人的心绪不宁。
猎场上受了伤的腿隐隐作痛,一下又一下,但他并未理会。
与戚清辞带来的麻烦相比,这点痛楚算不了什么。
早朝之后,那个人就把自己关在偏殿里,一步也未曾踏出。
这是一种无声的抗议。
晏北玄很清楚,戚清辞在和他置气。
遣散后宫。
肯定会让朝臣非议导致朝堂不稳。
但他不后悔。
这是他许诺过的诚意,而且,这仅仅是开始。
“陛下。”
小德子迈着碎步靠近,声音放得很轻,唯恐触怒了龙案后那人。
“苏贵妃……在殿外求见。”
晏北玄抬起眼,眉宇间的折痕加深,眼中蓄满了寒意。
“苏贵妃?”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的笑意没有半分暖意。
“她没接到朕的旨意吗?不抓紧时间收拾东西,来御书房做什么?”
“难道是来求情的?”
“奴才不知……”小德子躬着身子,头垂得更低,不敢去看帝王的脸色,“苏贵妃只说,她亲手炖了甜汤,想……为您补补身子。”
“甜汤?”
晏北玄的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嗤,满是嘲弄。
他倒要看看,这个呆在后宫中最久的女人,还想玩什么把戏。
“让她进来。”
片刻后,苏锦儿端着描金漆盒,迈着细碎的步子,姿态婀娜地走了进来。
她今日显然是用了心思的。
一袭鹅黄宫装,衬得身段窈窕。妆容精致的面庞上,挂着温婉的笑意,眼角眉梢都刻意做出了柔弱的姿态,似乎算准了男人会怜惜这种模样。
“陛下。”
她俯身下拜,声音柔媚,每一个字都经过了精心雕琢。
“臣妾听闻陛下龙体欠安,忧心如焚,夜不能寐。思来想去,唯有亲手为陛下熬一碗官燕甜汤,方能聊表寸心。”
她说着,揭开了漆盒的盖子。
一盅白玉碗盛着的甜汤,正冒着丝丝热气。
她将那碗汤小心翼翼地捧到晏北玄的案前。
汤色清亮,燕窝丝缕分明,一股清甜的香气在御书房里散开。
这碗汤的卖相确实不错。
晏北玄却一动不动。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碗汤,目光沉沉地落在苏锦儿的脸上,要将她精心描画的妆容看穿,分辨她此刻所想。
“你,亲手做的?”
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苏锦儿的心猛地一揪。
她本来心里就有鬼,被这么一问,差点心虚站不稳。
“是,陛下。”苏锦儿勉强维持着笑,点头应答,眼底却藏着急切的期盼与孤注一掷的疯狂,“臣妾知晓陛下日理万机,最为劳心,这燕窝最是滋补。臣妾笨手笨脚,熬了许久,还烫伤了手呢,陛下快趁热尝尝吧。”
她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将玉碗又向前推了半分。
她甚至可怜兮兮地抬起手腕,展示那片根本不存在的“红痕”。
晏北玄的视线,终于移到了那碗汤上。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
亲手?
苏锦儿这个女人,十指不沾阳春水,自小被人捧在手心,恐怕连厨房的门朝哪边开都分不清。
真是可笑。
更何况……
晏北玄的目光,捕捉到了她端着托盘时,那无法控制的、轻微颤抖的指尖。
她在紧张。
一个前来献殷勤的妃子,为何会紧张到这种地步?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苏贵妃有心了。”晏北玄终于开口,声音淡漠,“只是,朕现在不想喝甜的。”
苏锦儿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僵住。
“陛、陛下?”
“朕很忙。”晏北玄的视线重新落回奏折,再没分给她半个眼神,“退下,别耽误朕处理政务。”
“抓紧收拾吧,你只有三天时间。”
简单,直接,不留半分情面。
苏锦儿的脸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她的手死死抠着漆盒的边缘,指甲深陷进木头的纹路里,几乎要生生折断。
忙?
不想喝?
全都是借口!
连这么一点时间都不愿意给吗?
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戚清辞就能日日待在御书房,甚至住进紫宸宫,而她这个贵妃,连让他喝一碗汤都做不到!
陛下,你的心可真狠。
不甘与嫉恨,疯狂地啃噬着她的理智。
“陛下!”苏锦儿猛地拔高了音量,声音凄厉又绝望,“臣妾不求长伴君侧,只求在离宫之前,能再伺候您一回,难道这点微末的心愿,您都不能满足臣妾吗?”
她眼中泪光闪动,模样凄楚。
“臣妾跟了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当真……就如此绝情吗?”
晏北玄终于从奏折中抬起了头。
看着她,眼神里只剩下纯粹的、不加掩饰的鄙夷。
苏锦儿心中刚刚的所想所念,晏北玄都听的一清二楚。
“你的苦劳,就是给朕下药?”
什么!
苏锦儿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她不理解晏北玄怎么会知道汤里下药了,这件事做的很隐秘,也就自己的贴身侍女秋月和自己知道。
难道?秋月背叛自己了?!
她身体剧震,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
“臣妾没有!臣妾不敢!”苏锦儿浑身发抖,双腿一软,狼狈地跪倒在地,嘴上仍旧不忘给自己否认狡辩。
“来人。”晏北玄懒得再看她一眼,声音冷酷,“拖出去。”
“是!”
小德子一个激灵,立刻招呼两个太监上前。
“不!陛下!陛下您听我解释!臣妾只是一时糊涂!臣妾只是太爱您了啊!”
苏锦儿被一左一右架了起来,向外拖去。她凄厉的哭喊和求饶,在御书房内外回荡。
就在她被拖到门口时,殿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戚清辞站在门口,神情带着几分烦躁。
他本是想出来透透气,顺便来找晏北玄的不快,结果一开门,就和被架着的苏锦儿打了个照面。
四目相对。
苏锦儿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她的目光,是一种能将人焚烧的怨毒。那眼神,死死盯在戚清辞的身上。
都是他!
都是这个贱人!
若不是他,自己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她的目光,从戚清辞的脸上,又怨毒地扫过他身后龙案上那碗原封未动的甜汤,恨意更浓。
她刚想张嘴将心中的怨恨发泄出来,但一边的小德子提前察觉,赶在苏锦儿出声的时候,用手捂住不让她出声。
最后苏锦儿眼神怨毒盯着戚清辞,发着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戚清辞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卧槽!这姐们儿什么眼神?想吃了我?】
【我招她惹她了?大白天的演什么鬼片……】
【疯女人,惹不起,溜了溜了。】
他默默给苏锦儿贴上了“危险人物”的标签,侧身让开路,看着她被拖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戚清辞这才晃进御书房。
“你倒是清闲。”
晏北玄的声音从龙案后传来,听不出喜怒。
戚清辞撇了撇嘴,没搭腔。
清闲?我他妈快被你吓死了好吗!
他现在脑子里全是“遣散后宫”和“皇后”这两个词在来回打转,现在头昏脑胀,喉咙也干得冒烟。
他走到一旁的茶几边,想倒杯水,却一眼瞥见了那碗被遗弃在龙案角落的甜汤。
官燕,卖相极佳。
还冒着丝丝热气,看起来就很润喉。
戚清辞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在晏北玄和那碗汤之间转了转。
他忽然生出一点小小的、叛逆的心思。
【吓我一宿,喝你碗汤,不过分吧?】
他端起那碗汤,对着晏北玄晃了晃,嘴角勾起一个挑衅的笑。
“陛下,这汤……您不喝?”
晏北玄正烦着,头也没抬,随口“嗯”了一声。
不喝?那正好!
戚清辞心里得意,带着“你不喝是你的损失”的念头,也带着报复的快意,当着晏北玄的面,端起那碗精致的玉盅,仰头,一饮而尽。
咕咚——
清甜温润的汤汁滑过喉咙,瞬间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干渴。
真舒服。
戚清辞满足地咂咂嘴,将空碗“当”的一声放回原处,力道不大,却足以吸引所有注意力。
“味道不错,就是甜了点。”他随口评价道。
正埋首于奏折的晏北玄,闻言皱眉抬眸。
视线落在那个空空如也的小碗中,瞳孔因为惊恐放大。
时间在这一刻停滞。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视线越过堆积的奏折,死死盯在了戚清辞的脸上。
他的眼神,很奇怪。
不再是皇帝看臣子的审视,而是一种混杂着极致震惊、无法相信,以及……浓重惊恐的破碎神情。
戚清辞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干嘛?】
【喝你一碗汤而已,至于用这种要杀人的眼神看我吗?】
【小气鬼!狗皇帝!】
【而且你自己同意了啊。】
他正准备开口嘲讽几句晏北玄小气的时候,身体里却忽然升起一股热流。
不对劲。
那不是普通的热,而是一股火,毫无征兆地从小腹轰然窜起,沿着他的四肢疯狂游窜。
这股热流,点燃了他全身的血液。
瞬间就烧了起来!
“呃……”
戚清辞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起一层不正常的潮红。他的呼吸开始急促,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模糊,晏北玄的脸分裂成了两个、三个……
怎么回事?
最后一点理智消失前,戚清辞再不知道那碗燕窝有问题就是猪了。
坏了!吃错东西了!
他晃了晃脑袋,试图保持清醒,可那股燥热却越来越猛烈,皮肤下有东西在啃噬,烧得他又痒又痛,恨不得将自己泡进冰水里。
“好……好热……”
他无意识地呢喃着,伸手去扯自己的衣领,想要呼吸。
龙案后,晏北玄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铁青一片。
他看着戚清辞那双逐渐涣散迷离的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潮红的脸颊和无意识舔舐干涩嘴唇的动作,心脏被狠狠攥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那碗汤!
那碗苏锦儿送来的,加了料的汤!
他喝了……他竟然喝了!
“该死!”
晏北玄低咒一声,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腿上的伤口被骤然的动作撕裂,剧痛钻心,他却完全没有感觉。他几步冲到戚清辞面前,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戚清辞!”
“你怎么样?!”
入手处,是惊人的滚烫。
戚清辞靠在他怀里,已经神志不清了,只觉得抱着他的人带来一片凉意,带着清冽好闻的香味,舒服得让他想一直贴着。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环住了晏北玄的腰,脸颊在他的胸口依赖地蹭了蹭,声音又软又黏,带着委屈的哭腔。
“热……”
“我好热啊……”
晏北玄的身体,彻底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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