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梅在药物作用下昏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醒来时感觉像是被重型载具反复碾过。每一寸肌肉都在酸痛,大脑深处残留着被撕裂后的嗡鸣,意识仿佛一团浸透了冰冷与灼热两种剧毒的海绵,沉重而麻木。医疗团队检测到她脑波活动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异常谐波,神经递质水平紊乱,但身体器官奇迹般地没有受到不可逆的损伤。
陈凯守在她床边,看到她睁开眼,紧绷的下颌线条才略微松弛。“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像……被两个世界轮流揍了一顿。”林梅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却牵动了不知哪里的神经,引发一阵细微的抽搐。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聚焦视线,“‘回声站’……陈主管,我们必须找到它。”
陈凯点了点头,递给她一杯温水。“已经开始了。你提供的线索非常关键。我们检索了‘灯塔’所有的历史数据库、废弃设施档案,甚至是一些被视为传说的早期探险记录。”
他调出个人数据板,展示给林梅看。“‘回声站’并非虚构。它是‘灯塔’建造初期,一个激进理论派系主导建设的超远程深空通讯实验站,其理论核心是利用一种名为‘时空涟漪’的效应,尝试与理论上存在的平行现实进行接触。后来因为理论无法证实、能耗巨大且存在不可控风险,项目在近百年前就被封存,其具体坐标和入口都被最高级别的加密协议隐藏,甚至从大部分建筑蓝图中被抹去。”
屏幕上显示着一些模糊的设计草图和老旧照片,那是一个位于“灯塔”主体结构最深处、靠近地壳活跃带某个孤立岩层中的球形设施,外表覆盖着厚重的辐射屏蔽层和已经停止运行的巨大能量导管。
“根据残存的零星记录,‘回声站’的核心是一台名为‘共鸣器’的设备,它能产生一种独特的、跨越常规维度的信号。理论上……它确实能向‘其他可能性’发送信息。”陈凯的表情严肃,“但记录也明确警告,启动‘共鸣器’需要难以想象的能源,并且会像一个在黑暗森林中点燃的火把,暴露自身的存在。‘世界-omega’的陈凯-b在绝境中想到它,是绝望的赌博。”
“也可能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林梅支撑着坐起身,靠在床头,眼神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世界-beta’的技术优势明显,正面抗衡我们胜算渺茫。被动防御,只会被他们通过各种渗透手段慢慢蚕食。我们需要信息,需要了解‘彼岸’的本质,需要知道‘收割者’是什么,甚至……需要寻找其他可能存在的、非敌对的‘可能性’。”
她停顿了一下,回忆起连接最后时刻那混乱的感受:“而且……我感觉‘林梅-b’拼命推送过来的,不仅仅是混乱的能量。那里面……夹杂着什么东西。一些碎片化的信息,关于‘收割者’的弱点,关于他们世界‘基石’失控前的数据……甚至可能包括‘回声站’更具体的启动参数。这些东西像种子一样留在了我的意识里,我需要时间……去‘消化’它们。”
陈凯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林梅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蜕变,从一个敏锐但相对单纯的研究员,变成一个在多重现实夹缝中求存的战略家,甚至……某种意义上的信息载体。这过程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和风险。
“寻找和重启‘回声站’的计划已经启动,代号‘低语’。”陈凯最终说道,“但这需要时间,破解加密,清理通往废弃区域的通道,评估设施状态……这期间,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他的目光投向病房外,仿佛穿透了层层墙壁,看到了整个“灯塔”。“我们需要利用你带回来的‘印记’,林博士。既然你能感觉到他们,那么……也许我们可以尝试进行更精细的、可控的交互。不是被动的感知,而是主动的……信息传递。”
这个提议让林梅的心猛地一紧。主动向那两个充满危险的世界传递信息?这无异于在悬崖边行走。
“对‘世界-beta’,我们必须极其谨慎,甚至暂时避免直接接触,防止被反向追踪和攻击。”陈凯补充道,“但对‘世界-omega’……如果他们还有残存的、有序的意识,比如陈凯-b,或许……我们可以建立一种极其有限的沟通渠道。哪怕只是获取关于‘收割者’的只言片语,都可能拯救我们。”
林梅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是必要的风险。“我需要一个更安全的环境,以及……一个‘过滤器’。”
所谓的“过滤器”,是“探针”小组根据林梅的脑波特征和她带回的异常能量数据,紧急开发的一套神经信号调制系统。它不能完全隔绝连接带来的负担,但可以在林梅的意识与异世界频率之间建立一个缓冲层,理论上可以削弱直接的精神冲击,并允许她对输出\/输入的信息进行初步的筛选和加密。
几天后,在一个比之前隔离实验室防护等级更高、配备了最新版“过滤器”的球形房间内,林梅开始了第一次主动的、定向的信息投送尝试。目标:锁定意识中那个代表“世界-omega”陈凯-b的、充满疲惫与坚韧的“坐标印记”。
她摒弃杂念,将“过滤器”的参数调整到最佳状态,然后小心翼翼地释放出一段极其简短、经过多重加密和频率扰动的信息流。信息内容是她与陈凯反复推敲过的——一段代表和平与求助的通用数学序列,加上一个关于“收割者”能量特征的、经过伪装的询问片段。
发送过程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放出一只脆弱的纸船。林梅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能量被迅速抽离,穿过混乱的维度间隙,投向那个充满毁灭的世界。她紧张地监测着反馈,任何一丝不正常的波动都可能意味着暴露或反噬。
几分钟的等待,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
突然,“过滤器”发出微弱的警示音!有反馈信号返回!但信号极其微弱且混乱,仿佛穿过了一片强干扰区。
林梅集中全部精神解析着信号。里面夹杂着爆炸声、嘶吼声,以及陈凯-b那断断续续、充满杂音的意识回响:
“……收到……微弱的……信号……来源不明……是……其他‘灯塔’?”(一阵剧烈的爆炸杂音)“……‘收割者’……感知……基于能量……熵增……混乱……是它们的……食粮……”(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回声站’……坐标……已发送……小心……信号……会吸引……它们……也……会暴露……给……冰冷的……眼睛……”
信号到这里戛然而止,连接变得极不稳定,仿佛被什么强行干扰或切断了。
林梅立刻终止了连接,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虽然短暂,但信息量巨大!
陈凯-b收到了信号,并确认了“其他灯塔”的存在!他提到了“收割者”的某种特性——感知基于能量,以熵增和混乱为“食粮”?这解释了为什么它们会摧毁文明世界!更重要的是,他提到了“回声站”坐标已发送,并发出了双重警告——信号会吸引“收割者”,也会暴露给“冰冷的眼睛”(显然是指“世界-beta”)!
几乎在林梅解析完信息的同时,她所在的球形实验室内部,异变陡生!
靠近西北角的空气开始发出细微的、如同玻璃摩擦的嗡鸣声。紧接着,那片区域的景象开始扭曲、波动,颜色变得怪异而饱和。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影子开始在那里凝聚!
不是实体,也没有冰冷的“世界-beta”那种精确感,而是一种扭曲的、不断变换形态的、散发着绝望和混乱气息的能量团——一个“幽灵”!来自“世界-omega”的、被困在维度夹缝中的意识残影!
它似乎是被林梅主动发送信号时泄露的微弱能量,或者她意识中属于“世界-omega”的“印记”所吸引,强行突破了某种界限,在这里显形了!
“警报!实验室内部出现高维能量凝聚体!”安保系统自动激活,柔和的照明瞬间切换为刺目的红色警示光,低沉的防护罩启动声响起。
林梅心脏狂跳,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没有感受到直接的攻击意图,从这个“幽灵”身上,她感受到的更多是一种……迷茫的痛苦,和一种……对“坐标”的渴望?
“不要攻击!”她通过对讲系统对外面的安全小组喊道,“它……它好像没有恶意!”
那“幽灵”扭曲着,逐渐形成一个依稀可辨的人形轮廓,它没有五官,但面向林梅的方向,伸出一种类似于手臂的能量触须,指向实验室的某个方向——那里是“灯塔”主体结构通往深处岩层的方向!正是刚刚从陈凯-b信息中破译出的、“回声站”可能所在的大致区域!
它是在……指路?还是在寻求……回归某个“锚点”的途径?
与此同时,实验室的监测仪器捕捉到,在这个“幽灵”显形的同时,一股极其微弱、但带着“世界-beta”特有冰冷频率的探测波动,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维度背景中一扫而过,似乎在搜寻这异常能量的来源!
陈凯-b的警告应验了!主动沟通,果然同时引来了“收割者”的注意(表现为这个混乱的“幽灵”)和“世界-beta”的窥探!
“加强实验室屏蔽!干扰那股探测波!”陈凯在外面果断下令。
技术团队立刻行动,增强了球形实验室的局部空间稳定场,并释放了针对性的频率干扰。
那冰冷的探测波动在周围盘旋了几秒,似乎无法精确定位,最终不甘地退去。
而实验室内的那个“幽灵”,在指路之后,形态变得更加不稳定,开始缓缓消散,如同融化的冰雪。在它彻底消失前,林梅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充满无尽悲伤和疲惫的叹息,直接回荡在她的脑海里。
实验室恢复了平静,但所有人都心有余悸。
陈凯走进来,看着脸色苍白的林梅和刚才“幽灵”显形的位置,眉头紧锁。“我们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林博士。”
林梅抚摸着仍在隐隐作痛的手臂,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林梅-b”骨折的幻痛。她抬起头,眼神却异常坚定。
“但我们也拿到了钥匙的线索,听到了警告。”她轻声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墙壁,望向“回声站”的方向,“风险无法避免,陈主管。如果我们不想像‘世界-omega’那样在沉默中毁灭,就必须学会在‘回声’的低语中,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她顿了顿,补充道,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确信:
“而且……我感觉,‘他们’……那些‘幽灵’,或许不仅仅是受害者。在彻底的混乱和绝望中,可能也蕴含着……反击的种子。只是我们还没找到正确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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