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那句石破天惊的“牵丝蛊”,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整个临华殿瞬间炸开了锅。
慕容翊气得浑身发抖,额角青筋暴起,若不是赫连铁死死按住他持刀的手臂,恐怕他已要当场掀桌杀人。他双目赤红,死死瞪着皇后,那眼神中的暴戾与狂怒,几乎要凝成实质,让周遭的人都感到一阵胆寒。这副模样,落在不明就里的人眼中,反倒更坐实了“受蛊影响、性情大变”的嫌疑。
“妖妇!你敢污蔑本王?!”慕容翊的声音嘶哑,如同受伤的野兽咆哮。
北狄大巫兀术那枯槁的脸上也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他幽深的目光如同两道冰锥,刺向皇后,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森寒:“大周皇后,此言需慎。蛊术乃南疆邪祟,与我北狄圣术何干?无凭无据,污蔑我北狄皇子,是想破坏两国邦交吗?”
皇帝赵胤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重重一拍龙案,沉声道:“皇后!休得胡言!还不向大皇子赔罪!”他虽不满慕容翊的狂悖,但更不愿看到和谈因此破裂。
皇后陈氏面对众人的怒火,却只是微微挑眉,放下茶杯,用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语气带着一种故作的无辜:“皇上息怒,臣妾也只是听闻了些许传闻,心系和谈,唯恐大皇子受人蒙蔽,这才出言提醒。既然大巫阁下说是无稽之谈,那想必是臣妾多虑了。”她轻描淡写地将“指控”变成了“提醒”,把皮球又踢了回去,自己却仿佛置身事外。
这番作态,更是气得慕容翊几乎要吐血三升。
萧锦颜冷眼旁观,心中对这位皇后的手段又高看了一眼。她不仅狠,而且滑不溜手,轻易就将自己摘了出去,却成功地将“牵丝蛊”这颗怀疑的种子,深深地埋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中,尤其是副将赫连铁。她看到赫连铁看向慕容翊的眼神,担忧之中已经掺杂了浓重的审视和警惕。
赵珩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他端坐着,仿佛一尊沉默的冰山,只有偶尔掠过慕容翊和兀术大巫的眼神,锐利如刀。萧锦颜知道,他在评估,在计算。皇后的突然发难,打乱了他的节奏,但也未必全是坏事。至少,慕容翊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对“牵丝蛊”的恐惧和猜疑,会像一根刺,牢牢扎在他心里,让他不敢再如之前那般肆无忌惮。
这场压惊宴,最终在不欢而散的气氛中草草收场。慕容翊几乎是被人半劝半架着离开的,兀术大巫紧随其后,那深紫色的袍角在殿门外一闪而逝,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皇帝赵胤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看了皇后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起驾回宫。
赵珩也站起身,对萧锦颜淡淡道:“走吧。”
回王府的马车上,气氛比来时更加凝滞。
“皇后是如何知道‘牵丝蛊’的?”萧锦颜忍不住问道。这消息按理说应该极其隐秘。
赵珩闭着眼,靠在车壁上,脸色在晃动的车灯映照下有些晦暗:“柳承明昨夜秘密入宫,在凤仪宫待了半个时辰。”
果然是他!萧锦颜心中一凛。柳家不仅与北狄有牵扯,还将如此重要的情报透露给了皇后!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搅乱和谈,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还是说,他们背后另有其人?
“王爷,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萧锦颜问道。慕容翊经此一事,恐怕更难打交道。
赵珩缓缓睁开眼,眸中寒光闪烁:“皇后想搅浑水,本王便遂了她的意。慕容翊现在如同惊弓之鸟,对身边任何人都充满怀疑,尤其是……那位兀术大巫。”
萧锦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王爷是想,让慕容翊的怀疑,彻底落到兀术大巫身上?”
“赫连铁已经起疑,只需再添一把火。”赵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慕容翊遇刺,凶手用的是北狄部落的匕首。而据墨羽最新密报,那个与柳家接触的北狄商人,曾多次秘密拜访兀术大巫在城外的临时居所。”
萧锦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将刺杀、蛊术、柳家、北狄商人这几条线都隐隐指向兀术大巫,再由赫连铁“不经意”地透露给正处于敏感多疑状态的慕容翊……以慕容翊的性格,必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此计甚妙。”萧锦颜赞道,“若能成功离间慕容翊与兀术,不仅可暂时缓解和谈压力,或许还能从内部瓦解北狄使团。”
赵珩看了她一眼,语气意味不明:“你倒是看得透彻。”
萧锦颜垂下眼睑:“臣妾只是顺着王爷的思路揣测而已。”
马车在寂静的夜色中行驶,很快回到了王府。
……
接下来的两日,京城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全力缉拿刺杀慕容翊的凶手,但暗地里的交锋却愈发激烈。
墨羽调动了所有能动用的暗线,开始有条不紊地散布关于兀术大巫与三皇子慕容明过往甚密、以及其可能掌握诡异蛊术的“流言”。这些流言经过精心设计,真假掺半,通过各种隐秘渠道,如同无声的瘟疫,悄然渗透。
而赫连铁那边,在接收到墨羽“无意”泄露的、关于兀术大巫与北狄商人以及柳家可能存在联系的“线索”后,果然坐不住了。他开始暗中调查兀术大巫,甚至几次与慕容翊发生激烈争吵,内容虽不得而知,但驿馆内的气氛明显变得更加紧张。
萧锦颜在汀兰水榭,通过墨羽每日简短的汇报,密切关注着事态的进展。她的身体在血参和药浴的调理下,已好了七七八八,气力渐复,眼神也愈发清亮有神。
她也没有闲着,除了调理身体,她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对“玄冰髓”和那虚无缥缈的“换命禁术”的研究中。那本《南疆异闻录》几乎被她翻烂,结合赵珩毒发的症状,她隐隐有了一种模糊的猜想——或许,“玄冰髓”并非纯粹的毒药,它更像是一种……容器,或者媒介,用来承载或者转换某种东西。而那核心的“冰魄”,可能就是关键。
这日午后,她正对着一本前朝丹师留下的、记载着各种奇异药材和炼丹手法的残卷凝神思考,李嬷嬷忽然进来禀报:“才人,端妃娘娘派人送来帖子,请您明日过宫一叙。”
端妃?
萧锦颜一怔。这位育有皇长子的端妃,在宫宴上给她的印象是温婉与世无争,为何会突然邀她?是因为皇帝对她过于关注,引起了端妃的忌惮?还是……另有所图?
她接过制作精美的帖子,上面是端妃清秀的字迹,言辞恳切,只说听闻她精通医理,想请教一些调理皇长子身体的事宜。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皇长子赵琛体弱多病,是宫中众所周知的事情。
去,还是不去?
萧锦颜沉吟片刻。端妃与皇后并非一心,或许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些关于皇后或者宫中旧事的线索。而且,一直困在王府,也并非长久之计。
“回复端妃娘娘,臣妾明日定当准时赴约。”萧锦颜做出了决定。
她需要将此事告知赵珩。如今她每一步行动,都可能牵动大局。
然而,还没等她去找赵珩,傍晚时分,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北狄大皇子慕容翊,与副将赫连铁在驿馆内爆发激烈冲突,赫连铁被打成重伤!慕容翊随后带着一批亲卫,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驿馆,不知所踪!
消息传到王府时,赵珩正在书房与几位心腹幕僚议事。萧锦颜被允许进入书房时,感受到的是一种凝重中带着一丝……计划得逞的诡异气氛。
“王爷,慕容翊他……”萧锦颜开口。
赵珩抬手制止了她,对几位幕僚道:“按计划行事,务必‘找到’慕容翊,但要确保他的‘安全’。”
“是!”几位幕僚领命,匆匆离去。
书房内只剩下赵珩和萧锦颜。
“看来,赫连铁将怀疑告知了慕容翊。”赵珩走到舆图前,指尖点在北狄使团驻地与皇宫之间的某个区域,“慕容翊冲动易怒,又刚经历了刺杀和皇后的‘提醒’,此刻再被最信任的副将告知可能被自己人下了蛊,必然怒不可遏。他离开驿馆,要么是去找兀术对质,要么……是去找能‘证明’他清白,或者能帮他‘解蛊’的人。”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萧锦颜。
萧锦颜心中一动:“王爷是想……让慕容翊,‘主动’来找我?”
“皇后不是说你懂得多吗?”赵珩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那便让她一语成谶。慕容翊如今疑神疑鬼,对北狄大巫充满不信任,而你这张脸,以及你之前在宫宴上展现的‘独特’之处,或许会让他觉得,你是唯一可能帮他摆脱控制的人。”
这是要将她直接推到慕容翊面前!风险极大!慕容翊现在如同疯狗,随时可能咬人。
但,这也是一个巨大的机会。如果能取得慕容翊的信任,不仅能破坏北狄内部的团结,或许还能借此探听到更多关于北狄大巫、甚至关于“玄冰髓”的秘密!
“臣妾需要做什么?”萧锦颜深吸一口气,问道。
“等着。”赵珩目光深邃,“本王会让他,‘恰好’得知你精通医理,甚至……能解奇毒异蛊。剩下的,就看你的本事了。”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墨羽急促的声音:“王爷!刚收到消息,慕容翊带着人,往西城方向去了,那边……有柳家的一处别院!”
柳家别院?
赵珩和萧锦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讶异。
慕容翊不去找兀术,去找柳家?难道柳家在他眼中,竟是能帮他“解蛊”或者“证明清白”的存在?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清晰的计划,再次蒙上了一层迷雾。
柳家在这盘棋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赵珩眼中寒光乍现:“看来,柳家藏的,比本王想象的还要深。墨羽,加派人手,盯紧柳家别院!萧锦颜,你做好准备,恐怕……我们这位大皇子,很快就会给你带来一份‘惊喜’了。”
夜色渐浓,王府书房内的灯火,彻夜未熄。
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黑暗中悄然酝酿。萧锦颜知道,她站在了风口浪尖,下一次与慕容翊的见面,将决定许多事情的走向。
她抚上袖中那冰凉坚硬的银针,眼神沉静如水。
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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