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农场门口一战,林见微的身手快如鬼魅,一招制服监察队的走狗,仅凭一个眼神,就让京里来的王队长和宋家千金屁滚尿流。
那些仓皇逃窜的败犬,也将“活阎王”这三个字,带回了京里的特定圈子。
名声,以一种最炸裂的方式,不胫而走。
这一战,功效显着。
不仅彻底断绝了所有想来农场“核查”、“视察”的念想,连带着林大成的社交圈都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林大成专程跑来探望宝贝闺女,一张老脸皱成了苦瓜。
“微微啊,爹现在出门,那些以前的老朋友,还有些官面上的人物,看见我就跟见了鬼一样。”
“老远就绕着道走,实在躲不开了,那笑比哭还难看,说不上三句话就跑,生怕我下一秒就躺地上讹他!”
他看着自家闺女,眼神里五味杂陈。
有“我女儿真牛”的骄傲。
有“这闺女太凶嫁不出去”的无奈。
最后只剩下“爹现在没朋友了”的满腹委屈。
林见微眼皮都懒得掀,递过去一盘新做的桂花糕堵住他的嘴。
“那不好吗?清静。”
“省得什么阿猫阿狗都往你跟前凑,聒噪。”
林大成:“……”
好吧,是这个理。
就是这清静的方式,未免过于“辟邪”了。
农场内部,日子则过得平稳至极。
再没人敢来指手画脚,林见微乐得清闲,当起了甩手掌柜。
顾霆渊将农场管理得井井有条,奖惩分明,底下的人无不信服。
叶骁挖空了王有财的老底,连带把他背后林家大伯娘那边的烂事也查了个底朝天,证据链条完整清晰,只等林见微哪天心血来潮,就能一击致命。
沈家三代人不仅调出了林见微点名要的“雪后松林梅骨香”,还利用送来的药材,制备了大量调理身体的药丸药散,四家老小的气色一日好过一日。
苏家父子则带着人,将农场的器械、房屋、水利全部修缮改良,居住和劳作环境焕然一新。
肉丸子和菜丸子两个小家伙,彻底成了农场里横着走的小霸王。
每日最大的烦恼,就是今天该缠着张奶奶做酥炸小黄鱼还是红烧狮子头。
小脸吃得红润饱满,眼睛黑亮,再不见初来时的瘦弱与惊惶。
农场的一切都在向好。
但有些人的心,却乱了。
那份不该有的情愫,在四位昔日天之骄子的心底,疯长如藤蔓,越缠越紧。
顾霆渊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场部那栋小楼。
她今天有没有出门?她蹙眉,是在烦恼什么事?
她随口夸了一句茶好,他便记下了茶叶的名字,下次想方设法也要弄来。
她那慵懒又狠辣的手段,她那强横又混不吝的姿态,甚至她骂人时那刻薄又鲜活的表情……
一幕一幕,全钉在了他的记忆深处,拔不出来。
沈清砚在调配安神香时,会反复斟酌药材的配比。
只因听她抱怨过一句夜里睡不安稳。
他默默观察着她的一切,试图剖析她那看似混乱随性,却总能达成目的的行为逻辑。
越是剖析,越觉得她是一本深奥的孤本,诱人沉沦,穷尽一生也未必能读懂。
苏沐风打磨器物时,脑子里想的总是她会不会喜欢,用着顺不顺手。
他甚至偷偷用上好的边角料,做了几个带精巧机关的首饰盒,却始终没胆子送出去,只藏在工具箱的最底层。
他觉得自己疯了。
竟会觉得她骂人“手笨”时挑起的眉梢,都比京城里那些才貌双全的名门闺秀,要动人百倍。
叶骁嘴上还是那副欠揍的调侃腔调,可目光追随她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他会故意在账目上设个小圈套,就为了看她不耐烦地瞪过来,骂他几句“蠢货”。
每当这时,他便觉得四肢百骸都舒坦了,比赚了万两黄金还痛快。
他知道,自己这颗在商海里泡得油滑冷硬的心,彻底栽了。
栽在一个,或许永远不会正眼看他的女人身上。
他们都动心了。
为她的强大,为她那别扭之下的庇护,甚至为她那张能把活人气死的嘴。
可他们也比谁都清楚,林见微这个人,心思是海,情绪是风。
她可以对两个孩子耐心备至,可以对几位老夫人偶尔流露笨拙的关切,可以对他们委以重任。
但她看他们的眼神,和看翠花有什么区别?
和看张妈有什么区别?
甚至和看后院那头养得膘肥体壮,只待过年宰杀的猪,又有什么区别?
哦,或许还是有的。
他们大概比那头猪,稍微顺眼了那么一点点。
仅此而已。
她嘴上喊着“我的顾大公子”、“沈美人儿”,语气却轻佻得像在点评一件死物。
眼底深处,永远是平寂无波的淡漠。
仿佛早已勘破红尘,万丈俗世,过眼不入心。
四家的长辈都是人精,哪里看不出小辈们的心思,私下里愁得直叹气。
顾老夫人拍着顾霆渊的手背:“渊儿,那孩子……心思不在儿女情长上,莫要强求。”
沈老爷子对沈清砚摇头:“镜花水月,看看便好,切莫沉溺。”
苏母对着苏沐风欲言又止,终究化作一声长叹。
叶老夫人最是直接,对着叶骁就道:“你这猴儿精,这回是碰到铁板了!趁早给老娘歇了那份心!”
最终,几位老人对视一眼,唯有苦笑。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那位的心思,谁也猜不透,谁也勉强不了。”
日子,就在这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暗流微涌中,一天天滑过。
这微妙的平衡,被一辆吉普车的到来打破了。
那辆军绿色的吉普车满身尘土,却在距离农场大门足有百十米的地方,一个急刹,停得死死的。
车门打开,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山装男人走了下来。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牛皮纸信封,封口盖着红泥。
他朝着农场大门的方向走了几步,又猛地停下,回头看看自己的车,就这样一步三回头。
每一步都走得万分挣扎,像是前方不是农场大门,而是通往地府的鬼门关。
最终,他在一个自认为安全的距离停下,再也不敢寸进,只对着大门的方向,探头探脑,满脸写着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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