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只安的本命空间之内,景象与外界的混乱截然不同。
这里自成一方小天地,日月星辰虽略显虚幻,却规律轮转,洒下柔和光辉。
中央一条微型灵脉汩汩流淌着精纯的仙灵之气,滋养着这片空间。
时间流速被祝只安悄然调整至外界十倍,以期更快化解危机。
墨渊被安置在灵脉旁的一片柔软草地上,他依旧在剧烈地挣扎,喉咙里发出压抑痛苦的兽吼,周身黑色妖力不受控制地溢散,将那片草地都腐蚀得焦黑。
那几名受惊的幼兽被隔离在稍远些的光罩内,瑟瑟发抖地看着它们平日敬若神明的谷主如此模样。
祝只安盘膝坐在墨渊对面,神色平静无波。他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着精纯的仙元与一丝斩断虚妄的无情道意,再次点向墨渊眉心。
“滚开!”
墨渊血红的双眼猛地睁开,充斥着暴戾与不信任,一拳裹挟着狂暴妖力轰向祝只安面门!
祝只安不避不闪,那足以开山裂石的一拳在触及他身前尺许时,便被一层无形的空间壁障挡住,涟漪荡漾,力道尽数消弭。他的手指,依旧稳定地点在了墨渊眉心。
“呃啊——!”
更加凄厉的惨叫从墨渊口中爆发,他整个人蜷缩起来,身体表面甚至开始浮现出片片墨色的麒麟鳞甲,这是妖力失控、本体特征显现的征兆。
情毒之力深入妖魂,与他的本能野性纠缠在一起,抗拒着外来力量的净化。
祝只安能清晰地“看”到,在墨渊的识海中,一股粉红色的诡异能量如同附骨之蛆,缠绕在其妖魂核心,不断放大着他对凌霜的占有欲、对领地的不安、对过往被人类排斥记忆的痛苦……种种情绪被扭曲、发酵,变成毁灭一切的疯狂。
“坚守本心,墨渊。”
祝只安的声音直接传入墨渊混乱的识海,清冷如冰泉,“你所守护的,非是一己之私,而是这谷中万千生灵的安宁。凌霜所信的,亦非困于情爱的懦夫,而是能与她并肩而立的战友。”
他的话语,引动着无情道意,并非强行抹杀情感,而是如同利剑,试图斩断那些被扭曲、放大的“执念”链条。
墨渊的挣扎似乎微弱了一瞬,血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与清明。
他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他还是一只懵懂小兽时,被尘尊仙点化,带入剑宗。
其他弟子或畏惧或鄙夷的目光中,只有祝只安,那个同样沉默寡言的小少年,会默默分给他灵石,会在别人嘲笑他时,用那双清澈却坚定的眼睛看回去。
还有凌霜,那个断了一臂却比任何人都挺拔的少女,从未因他的妖兽身份而流露过异样神色,只会与他讨论剑法、分析敌情……
这些真实的、温暖的记忆碎片,如同黑暗中微弱的星光,对抗着情毒带来的狂躁与阴暗。
“只安……凌……霜……”他嘶哑地吐出几个字,鳞片消退,眼神中的血红再次褪去些许,但情毒的反扑也更加猛烈,他猛地喷出一口带着粉红气息的鲜血,气息瞬间萎靡。
祝只安眉头微蹙,持续输出仙元护住墨渊心脉,同时加速催动道意驱毒。
他意识到,这情毒比预想的更为顽固,强行拔除,恐会严重损伤墨渊的妖魂根基。
就在此时,他心念一动,感知到空间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剑气波动——是凌霜。
……
万兽谷外围,情毒迷雾依旧弥漫,但混乱的范围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限制住了,未能继续扩张。
凌霜的身影出现在谷口,她依旧是那身执法长老的玄色劲装,空荡的右袖用一根银丝带束在身侧。
她看着谷中惨状,秀眉紧蹙,眼中满是凝重与担忧。
收到祝只安简短的神念传讯后,她立刻处理好剑宗事务,马不停蹄地赶来。
她没有贸然深入毒雾,而是祭出自己的佩剑“霜华”,剑身绽放清冷光华,在她周身形成一道剑气屏障,暂时隔绝了雾气的侵蚀。
她尝试以神识联系祝只安,却如同石沉大海,显然他已进入了那处神秘空间。
正当她思索对策时,侧后方山林中传来一阵窸窣声响,伴随着压抑的啜泣。
凌霜警惕转身,只见一名穿着粗布麻衣、头上还带着一对毛茸茸兔耳的小妖修,正搀扶着一位腹部受了重伤、血流不止的熊妖,踉跄着从林间走出。
小兔妖脸上满是泪痕和烟灰,看到凌霜,吓得浑身一抖,差点瘫软在地。
“仙……仙长饶命!我们……我们没中毒,我们逃出来的……”
小兔妖声音发颤,紧紧护住身后的熊妖。那熊妖意识模糊,只是本能地发出痛苦的低哼。
凌霜目光扫过他们,确认他们眼神清明,并未被情毒控制,只是受了波及和惊吓。
她收敛了周身凌厉的剑气,声音放缓了些:“不必害怕,我是剑宗凌霜,与你们谷主是旧识。可知这毒雾从何而来?”
小兔妖见凌霜似乎没有恶意,稍微镇定了一些,抽噎着道:“回……回仙长,我们也不知道……早上还好好的,突然就有粉红色的风从西边的‘落霞涧’方向吹过来,然后……然后大家就都疯了!互相撕咬……阿蛮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她说着,又哭了起来。
落霞涧?
凌霜记下这个地点。
看来那里就是情毒的源头。
她翻手取出两枚散发着清冽药香的“清心丹”,弹给那小兔妖:“给他服下,可暂缓伤势,稳固心神。你们暂且在此躲避,不要靠近毒雾。”
小兔妖感激涕零地接过丹药,连忙给熊妖喂下。
凌霜则转身,面向落霞涧的方向,眼神锐利。
既然找到了源头,或许能找到破解之法,或是揪出投放毒药之人。
她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只在外围等待。
墨渊还在里面,生死未卜。
她深吸一口气,周身剑气更盛,如同出鞘的利剑,一步步坚定地朝着那粉红色的死亡迷雾深处走去。
无论里面有什么,她都必须去面对。这是她的道,也是她对那份默契感情的无声回应。
而在祝只安的空间内,驱毒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墨渊的挣扎渐渐微弱,但气息也越发虚弱,仿佛在清醒与沉沦的边缘反复拉锯。
祝只安能感觉到,外界的凌霜正在接近毒雾源头,他必须尽快稳住墨渊的情况,才能腾出手去支援,并彻底解决万兽谷的危机。
空间内,灵脉之光静静流淌,映照着挚友痛苦的脸庞,也映照着祝只安始终沉静如水的眼眸。
守护与破局,都在与时间争分夺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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