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化疗方案的副作用如同汹涌的潮汐,无情地冲击着萧惊弦本就脆弱的身体。剧烈的呕吐、深入骨髓的疼痛和令人窒息的疲惫感,将他牢牢困在医院的病床上,意识在清醒与昏沉之间沉浮。
萧逐云推掉了所有能推的工作,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他不再像最初那样手足无措,而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一个最专注的学生,学习着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守护者。他记下每一种缓解症状的药物和起效时间,学会用温热的毛巾敷在父亲抽痛的关节上,学会用最轻柔的力道按摩父亲紧绷的背部,学会在他每一次因难受而蹙眉时,第一时间俯身低声询问。
然而,比身体护理更难的,是驱散那弥漫在病房空气中的、令人绝望的沉寂和病痛带来的压抑。
在一次剧烈的呕吐间隙,萧惊弦虚弱地靠在床头,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那里面盛满了被病痛消磨殆尽的意志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
萧逐云的心被狠狠刺痛。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被这种情绪吞噬。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床边,拿起床头柜上那本被翻得有些卷边的《长亭雪》剧本。
“爸,”他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试探,“下一场戏,是我的独角戏,情绪转折挺大的。我有点拿不准,您帮我听听,看看感觉对不对?”
萧惊弦缓缓转过头,目光有些涣散地落在他脸上,没有回应,但也没有拒绝。
萧逐云便当他默认了。他清了清嗓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调整了一下呼吸,开始低声朗读自己的台词。
起初,他的声音还有些不自然,带着刻意营造的轻松。但很快,他便沉浸到了角色之中。他读得很认真,不仅念台词,还轻声描述着角色的心理活动和场景氛围,甚至加入了一些细微的语气变化和情绪起伏。
低沉时,如泣如诉;激昂时,隐忍爆发。他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感染力,在安静的病房里缓缓流淌。
萧惊弦原本空洞的目光,渐渐聚焦起来。他微微侧过头,视线落在儿子专注而认真的侧脸上,听着那熟悉却又被赋予了新生命的文字从儿子口中流淌出来。那被病痛折磨得近乎麻木的神经,似乎被这熟悉的气息悄然触动。
一段读完,萧逐云停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里是不是情绪给得太满了?反而显得假?”
萧惊弦沉默了片刻,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收一点……哽咽……在喉咙里……不用真的哭出来……”
萧逐云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对!是这样!还是您厉害!”他立刻按照父亲的指点,重新试了一遍,果然感觉更加真切动人。
“这样好多了!谢谢爸!”他笑得眉眼弯弯,仿佛得到了世界上最宝贵的奖励。
萧惊弦看着他灿烂的笑容,眼底那冰封的绝望,似乎融化了一丝极细微的裂缝。
从那天起,读剧本成了病房里的一项固定“功课”。
每当萧惊弦精神稍好一些,萧逐云便会拿起剧本,有时读自己的部分,有时读父亲的段落,甚至还会模仿其他角色的语气,故意读得夸张搞笑,只为了博父亲一笑。
他会和父亲讨论某句台词的深层含义,某个眼神该如何表现,某场戏的节奏该如何把握。萧惊弦的话依旧不多,往往只是简短地提点一两句,却总能切中要害。在这种纯粹关于艺术的交流中,他仿佛暂时忘却了身体的痛苦,重新找到了作为导演和演员的支点。
除了读剧本,萧逐云还会搜肠刮肚地讲一些圈内的趣事和八卦。
“爸,您知道吗?张导昨天又被拍到在片场骂人了,这次是因为道具师傅把玉佩的穗子颜色搞错了,他气得跳脚,说破坏了整个画面的色彩平衡!”
“还有那个李姐,就是演我师姐那个,她居然偷偷在减肥餐里藏巧克力,被助理抓了个正着,笑得我差点没绷住。”
“今天天气好,窗外有只鸟一直在叫,声音特亮,像在吊嗓子,是不是也想演戏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语气轻松,像寻常人家的儿子在跟父亲闲聊。这些琐碎平常的趣事,像一缕缕微弱却持续的光,一点点驱散着病房里沉重的病气。
萧惊弦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当萧逐云说到特别好笑处,他会几不可查地弯一下嘴角,或者极轻地“嗯”一声。但那双总是盛满痛苦的眼睛里,渐渐重新有了些许微弱的光彩和生气。
最温馨的时刻,是萧惊弦在药物的作用下昏昏欲睡时。萧逐云会放低声音,用极其舒缓的语调,继续读着剧本中那些宁静的、充满希望的段落,或者只是轻声哼着不知名的、温柔的调子。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在病床上,将父子二人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一个渐渐沉入安稳的睡眠,一个守护在侧,目光温柔。
痛苦的化疗间隙,因为这些琐碎而温暖的陪伴,不再那么难以熬过。
冰冷的药液依旧会注入血管,剧烈的副作用依旧会袭来,但在这间充斥着消毒水味的病房里,有一种东西正在悄无声息地滋长、蔓延,那是一种名为“相依为命”的温情。
它无法治愈疾病,却足以滋养即将干涸的灵魂,让绝望的冰原上,生出希望的微光。
父子之间的感情,在这特殊的病房时光里,以另一种形式,极速升温,变得愈发深厚和牢不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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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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