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阳光,褪去了夏日的炽烈,变得愈发醇和温婉,如同陈年的琥珀,流淌在空气中,带着一种宁静的暖意。窗外的梧桐叶,已是大片大片的金黄,在澄澈的蓝天下,显得格外绚烂夺目。风过时,叶片簌簌作响,偶尔有几片挣脱枝头,翩跹起舞,如同金色的蝶。空气中弥漫着清冷干燥的气息,却也夹杂着果实成熟的甘甜和草木凋零前最后的芬芳。
公寓内,恒温系统维持着宜人的温度,将秋日的萧瑟隔绝在外。生活的节奏,依旧保持着康复期特有的平缓与安宁。萧惊弦的身体状况,在持续精心的调理和日复一日的耐心复健下,进入了一个相对稳定且缓慢向上的平台期。他依旧需要轮椅代步,体力有限,但那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感已大大减轻,面色日渐红润,眼神也愈发清明、深邃,重新焕发出属于他本人的、那种沉淀了岁月与智慧的沉静光泽。
这种身体状态的改善,不仅仅是生理指标的向好,更是一种内在生命力的复苏。它开始悄然影响着他的精神需求和日常活动的边界。他不再仅仅满足于被动地接受照料、安静地休养,或者仅限于在儿子陪伴下进行简单的阅读、观影和阳台小坐。一种更主动的、渴望表达和记录的内心冲动,如同深埋地底的种子,在温暖的土壤中悄然萌动。
一天午后,阳光正好,金灿灿地铺满了半个客厅。萧逐云正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整理着父亲近期需要服用的药物和营养补充剂,分门别类地放入小巧的药盒中,动作细致而专注。
萧惊弦半靠在窗边的躺椅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薄毯,目光没有像往常一样投向窗外的秋色,而是落在了书房方向那张宽大的红木书桌上。书桌上,笔墨纸砚静静地陈列着,蒙着一层极淡的灰尘,仿佛一个被时光暂时封存的角落。那里,曾是他驰骋思想、挥洒才情的一方天地。
他静静地看了许久,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疏离,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渴望。终于,他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儿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逐云……”
萧逐云闻声立刻抬头:“爸,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喝水吗?”他习惯性地关切道。
萧惊弦微微摇了摇头,抬起那只恢复了些许力气、却依旧有些颤抖的右手,指向书房的方向,目光坚定:“……笔……纸……我想……试试。”
萧逐云先是一愣,随即心中涌起一阵巨大的惊喜和激动!父亲想要写字了!这意味着他的精神世界正在主动寻求更丰富的表达,他的手部功能也恢复到了可以尝试进行精细动作的程度!这无疑是一个极其积极的信号!
“好!好!爸,您等着,我马上给您准备!”萧逐云连忙起身,几乎是跑着进了书房。他小心翼翼地拂去桌上的浮尘,铺开一张吸水性好的宣纸,取出父亲惯用的那支狼毫小楷笔,在端砚中注入清水,细细地磨起墨来。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庄重感,仿佛在准备一场重要的仪式。
准备好一切后,他将父亲小心地推到书桌前,调整好轮椅的高度和角度,确保父亲的手臂能舒适地搁在桌面上。
萧惊弦的目光落在铺开的宣纸、润泽的笔毫和那汪乌黑发亮的墨汁上,眼神变得异常专注,甚至带着一种久别重逢的悸动。他深吸一口气,伸出右手,试图去握那支笔。然而,手指却不听使唤地微微颤抖着,试了几次,都无法稳稳地将笔拿起。那支轻盈的毛笔,此刻在他手中,却仿佛有千斤重。
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感掠过他的眉宇。
萧逐云看在眼里,心中微酸,却立刻用轻松的语气鼓励道:“爸,不急,慢慢来,好久没写了,手生是正常的。我帮您。”他上前,没有直接代劳,而是用自己的手,轻轻托住父亲的手腕,帮他稳定住颤抖,引导着他的手指,慢慢合拢,握住了那支熟悉的笔杆。
笔尖蘸饱了墨汁。
萧惊弦凝神静气,摒除了杂念,将所有意念集中于笔端。在儿子的辅助下,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雕刻般的凝重,将笔尖落在了宣纸上。起初的几笔,歪歪扭扭,墨迹浓淡不均,甚至有些笔画因为手的颤抖而显得断续。这与他病前那力透纸背、潇洒俊逸的字迹相去甚远。
但他没有放弃,也没有气馁。他歇一口气,再次凝神,继续书写。这一次,比刚才稳了一些。他写得很慢,每一个笔画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萧逐云在一旁静静守着,适时地为他擦拭汗水,递上温水,却不敢出声打扰,只是用充满鼓励和敬佩的眼神注视着他。
萧惊弦写的,不是诗词歌赋,也不是名言警句,而是极其简单的几个字:
“日日是好日”。
这五个字,笔画简单,寓意却深远。它仿佛是他历经生死劫难后,对当下每一天、每一刻最真切的心声和感悟。当最后一个“日”字写完,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虽然字迹不复往日风采,略显稚拙,但一笔一画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认真、执着和一种洗尽铅华后的朴素力量。
萧逐云看着这五个字,眼眶瞬间湿润了。他明白,这不仅仅是写字,这是父亲在用这种方式,向命运宣告他的平静与接纳,表达他对眼前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生活的珍惜。
“爸,写得真好!”他由衷地赞叹,声音有些哽咽。
萧惊弦放下笔,仔细端详着纸上的字,嘴角缓缓向上牵起,露出一抹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带着成就感的笑意。他极轻地摇了摇头,表示还不够好,但眼神中是满意的。
从那天起,“练字”成了萧惊弦每日康复项目中一项新的、也是他极其珍视的内容。时间不长,每次也就十五到二十分钟,以防过度疲劳。有时是上午精神好的时候,有时是午后阳光暖融之际。萧逐云总是陪在一旁,为他铺纸研墨,在他手抖得厉害时给予恰到好处的扶持。
萧惊弦练习的内容也逐渐丰富起来。有时是抄写几句喜欢的佛经或禅诗,如“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有时是写下对儿子的期许和感谢,如“平安喜乐”、“感恩”;有时,仅仅是记录当日的天气和心情,如“今日天晴,微风,心甚静”。
笔墨在宣纸上流淌,记录的不仅仅是文字,更是他内心世界一点一滴的复苏和重建。通过笔尖与纸张的摩擦,他重新找回了与外界沟通、表达自我的渠道。这个过程,不仅锻炼了他手部的精细动作和专注力,更是一种极其有效的精神疗愈。在凝神静气的书写中,那些因病痛带来的焦虑、对未来的不确定感,似乎也随着墨迹的铺展而渐渐沉淀、消散。
除了书法,在精力更好的时候,萧逐云还为父亲准备了一个皮质柔软、页面空白的笔记本和一支流畅的钢笔。萧惊弦开始尝试写一些极其简短的日记。没有长篇大论,只是寥寥数语,记录当日的琐碎:
“十月廿三,晴。逐云推我去阳台,桂花甚香。”
“十一月初一,微雨。读《庄子》数页,心有所悟。”
“今日复健,多行五步。逐云喜。”
笔墨虽简,情意却长。每一笔,每一划,每一个字,都是他生命力的痕迹,是他对生活重新燃起的热爱的证明。他的精神世界,不再是一片与世隔绝的荒原,而是通过这些细微的、主动的创造和记录,日益变得丰盈、开阔而充满生机。
萧逐云常常在父亲练字或写日记时,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书或处理工作。他从不打扰,只是偶尔抬头,看到父亲沐浴在阳光里,凝神挥毫或沉思书写的侧影,心中便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平静和幸福感。他看到的不再是一个虚弱的病人,而是一个灵魂正在重新变得完整、重新与这个世界建立深刻连接的、他所敬爱的父亲。
秋阳静好,墨香淡淡。
笔尖流淌的,不仅是黑色的墨迹,更是跃动的生命,是沉淀的智慧,是穿越风雨后,愈发厚重绵长的父子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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