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医生赶到时,薄老夫人已经安然睡下。
他仔仔细细地为老夫人做了一遍检查,从心率到血压,各项指标都平稳得不可思议。
“奇了,真是奇了。”周医生扶了扶眼镜,满脸的惊叹。“老夫人的情况,比我预想的要好太多了。按理说,这种急性心脉受阻,就算及时服药,也需要好几个小时的缓和期。”
他转向一旁的薄靳寒,语气里带着专业人士的探究。“听李管家说,是少夫人用穴位按压的方法缓解了危机?”
薄靳寒没有回答,深沉的目光落在周医生身上。“我需要一份详细的报告。关于那几个穴位,以及这种手法的医学原理和潜在风险。”
“是,薄总。”周医生立刻应下,“我会查阅相关古籍和现代医学文献,尽快给您答复。”
薄靳寒微微颔首,没再多言。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二楼的方向。
那个女人,现在在做什么?
是继续扮演那只受惊的小白兔,还是已经露出了狐狸的尾巴?
夜色如墨,将整个云顶庄园包裹得密不透风。
书房里,只有一盏台灯亮着,光线将薄靳寒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面前的巨大显示屏上,正在无声地播放着一段监控录像。
正是下午客厅里发生的那一幕。
薄靳寒点了暂停,画面定格在苏晚蹲在沙发前的那一刻。
他将画面放大,再放大。
女孩的侧脸垂着,长发遮住了她大半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紧抿的唇线和专注的下颌。
她的手指,精准地落在老夫人手腕的内关穴上。
没有半分的迟疑和寻找。
仿佛那个穴位,她已经按过千百遍。
接着,是膻中穴。
隔着衣物,她的手只是略一停顿,就找到了最准确的位置。
整个过程,她的动作流畅、标准,带着一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专业性。
这绝对不是一句“跟村里的老中医学过一点皮毛”可以解释的。
皮毛,是试探,是犹豫,是手忙脚乱。
而她的手法,是自信,是笃定,是刻在骨子里的熟练。
薄靳寒关掉视频,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叩击声。
一下,又一下。
像是在丈量着心底越来越深的疑窦。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助理唐辰的电话。
“薄总。”电话那头,唐辰的声音永远那么恭敬高效。
“重新去查苏晚。”薄靳寒的声音,比窗外的夜色还要冷。“我要她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资料。不是顾家给的那份,也不是我们之前查到的那份。我要最原始、最详细的。她读过的每一本书,交往过的每一个人,去过的每一个地方。任何异常,都不能放过。”
唐辰在那头愣了一下。
之前的调查报告,他已经递交上去了。
那份报告,简单得就像一张白纸。
苏晚,女,二十岁,孤儿,在福利院长到六岁,被顾家从乡下分院接回顾家收养。成绩平平,性格内向,没有任何特长,社交圈干净得几乎没有朋友。
一份完美到近乎虚假的履历。
一个完美的、可以被随意拿捏的冒牌新娘。
可现在,老板显然不信了。
“是,薄总。我立刻去办。”唐辰不敢多问,立刻领命。
挂了电话,薄靳罕的目光,再次变得深邃。
一次巧合,是手链事件,她“运气好”地避开了王美琳的陷害。
二次巧合,是今天,她用“乡下土方子”救了奶奶。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所有的巧合,背后都是精心的设计。
苏晚。
你到底是谁?
……
第二天,雨过天晴。
庄园里的空气清新得像被洗过一样。
苏晚起得很早,在花园里散步。
清晨的玫瑰园,带着露水的芬芳。她穿着一身简单的棉布长裙,长发随意地披散着,赤着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上。
她找了个长椅坐下,从随身的小布袋里,拿出了一本书。
书的封面,是一对相拥的男女,标题是《霸道总裁的契约甜心》。
典型的、无脑的言情小说。
她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因为书里的情节,而露出一点羞涩又向往的微笑。
不远处,刚刚晨练回来的薄靳寒,脚步顿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安静看书的女孩身上。
晨光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温顺又无害。
就像一只闯入了人类世界的林间小鹿,干净,纯粹,对一切都充满了懵懂的好奇。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她施救时的冷静果决,或许,他真的会以为,她就是这样一副样子。
他的视线,落在了她手里的那本书上。
《霸道总裁的契约甜心》?
薄靳寒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他信步走了过去,皮鞋踩在草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苏晚像是被惊到,猛地抬起头,看到是他,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站了起来,紧张地把手里的书藏到了身后。
“薄……薄先生。”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几分不知所措。
薄靳寒的目光,在她藏在身后的书上停留了一秒。
他没有说话,而是用一口流利的德语,缓缓开口:“die Luft nach dem Regen ist sehr gut, nicht wahr?”(雨后的空气很好,不是吗?)
他的发音纯正,带着德国贵族特有的严谨和优雅,是一般翻译都很难模仿的腔调。
苏晚脸上的表情,是完完全全的茫然。
她眨了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面盛满了困惑。
她歪了歪头,小心翼翼地问:“您……您在说什么?”
她的表情,真挚得找不出一丝破绽。
薄靳寒盯着她看了几秒。
那双眼睛里,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干净得,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听不懂外语的乡下女孩。
他收回目光,什么也没说,转身,迈开长腿,径直朝着主楼走去。
直到他高大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口。
苏晚才缓缓地直起身子。
她脸上的紧张和茫然,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静。
她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藏在身后的书。
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她将书重新拿了出来。
那本名为《霸道总裁的契约甜心》的书,内里,却根本不是小说。
而是一本用古希伯来文写成的,关于人体神经与脉络研究的孤本。
书页上,还有她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下的密密麻麻的批注。
试探她?
这个男人,果然开始怀疑了。
不过,这样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夜,再次降临。
薄靳寒的书房,灯火通明。
他正在进行一个跨国视频会议。
屏幕的另一端,是中东某皇室的投资代表,双方正在就一个上百亿的能源项目进行最后的细节谈判。
对方说的是一种极为偏门的阿拉伯语方言,即便是在场的金牌翻译,也偶尔需要停顿思考一下,才能给出最精准的中文翻译。
会议进行到关键处,气氛有些凝重。
“笃笃。”
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薄靳寒眉头微蹙,但没有喊停。
门被推开一条缝,苏晚端着一杯刚泡好的参茶,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自从上次救了老夫人后苏晚就发现她已经可以自由出入庄园的各个地方。
她似乎很怕打扰到他,脚步放得极轻,连呼吸都好像屏住了。
她将参茶放到他手边的位置,正准备像昨天一样悄悄退出去。
就在这时,屏幕那头的阿拉伯代表,语速极快地说了一长串话。
翻译的额角,渗出了一丝细汗。
他顿了三秒,才有些迟疑地翻译道:“殿下的意思是,他们希望在利润分配上,再提高三个百分点,作为他们承担地缘风险的补偿。”
几乎就在翻译开口的同一时间。
薄靳寒的余光,从漆黑的电脑屏幕边缘的倒影里,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个画面。
正准备转身离开的苏晚,身形有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停顿。
她的眉心,几不可察地,拧了一下。
那不是紧张,也不是害怕。
而是一种……听到谬误时,下意识的、专业性的纠正欲。
尽管那个表情,只存在了不到零点五秒,就立刻被她惯有的温顺和怯懦所掩盖。
但,他看见了。
薄靳寒的心里,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实锤。
他没有动,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偏转一下,依旧看着屏幕,声音平稳地对翻译说:“告诉他,不可能。”
苏晚已经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轻轻地带上了门。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但薄靳寒知道,不是。
那个阿拉伯代表的原话,根本不是要求提高三个百分点。
而是用一种极其隐晦的当地谚语,暗示他们愿意在其他方面做出让步,来换取中方在技术支持上的一个额外承诺。
翻译,翻错了。
而她,听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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